说到这里的时候,米娜的眼角微微向上挑起,带着一丝淡漠的依旧看着窗外,语气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说:“从前……我们都很傻,日子也是稀里糊涂的过,人也是稀里糊涂的活,根本就活不明白,更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其实,人生短短也就是数十载,有资本的最好年华大概也就十几年。你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还要窝窝囊囊的委曲求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有些事,你不勇敢地去做,永远也做不成。有些人,你不大胆地去争取,永远也得不到。这人呐,想要什么,还是都要靠自己。我从前,就是太胆小,太怯懦了,如今想想,活像个傻子似的。”
米娜说完这话的时候,还露出了一个自嘲的冷笑。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那一刻,徐佳男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为她不认为自己的闺蜜,脸上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也不觉得她能够说出这番话。而熟悉,不仅仅是因为她们认识的太久了,而且还很像工作中徐佳男经常会碰到的那些负性能量太多的人。
不过徐佳男的标准一直在,她不会把心理学的知识运用到自己身边的人身上。即便能看出米娜的变化很大,她也不愿意妄自揣测。
所以,徐佳男只是笑了笑说道:“是啊,活着嘛,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谁都是如此。在外人看来,我们应该比普通人看得更加透彻一些。可是实际上,事情真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我们也一样只是普通人。知识和专业,并不能解救我们的生活。不过,米娜,你一直是一个心气儿特别高的人,和我比起来,你太上进了。我只希望,你别让自己太累了,活的开心点……比什么都重要嘛。”
这番话是徐佳男的心里话,可米娜听着却有些不领情的笑着哼了一声:“你呀,你呀,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我要是有你这条件,我当然也会觉得开心最重要呀!但问题是哈,真正的事实是……根本就没有能够让我发自内心快乐的事情啊!要不然,像陆言这样的房东,你也给我介绍一个得了。说不定,我会比现在快乐点儿呢?”
徐佳男只觉得米娜是玩笑话,她哈哈大笑道:“你快别闹了,刚才那一会儿,你还没领教啊?认识这样的人,不但不会有快乐,反而还会让你无比愤怒,甚至时时有杀人的心。”
米娜也不再争辩,笑了一会儿说:“行吧,我大老远的过来,也看见你了,也看见你的房东了,你过的确实挺好的,作为好朋友呢,我也真心替你开心。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因为米娜不是陈菲,她工作的地方离这里稍微有些远,徐佳男也不便留她住下,那样一来,第二天她要很早很早起来才行,反而很不方便。而且,徐佳男也不是看不出来,现在的米娜,即便她张口留她,她也不会真的留下来住下。
所以徐佳男看了看表说:“那行吧,我就先不留你了,改天你休息的时候来找我,叫上菲菲,咱们也来个促膝长谈。哈哈,到时候谁也别想先睡哈哈。”
米娜笑了笑,走到门口:“好好休息吧,改天见。”
“好的,你路上小心点。”
送走了米娜,徐佳男稍稍收拾了一下客厅,然后就看着桌子上的病例,想起了明天和陆言的约定。
其实她很清楚,别说是她了,就算是她的老师,王乐这种情况也是爱莫能助,不可能出现一次就能有所改善。但是如果能见上一面,徐佳男至少可以给陆言提供一些可靠的建议。哪怕王乐只能在精神病院被束缚治疗,那也让他心里有个数。
虽然说,徐佳男觉得陆言对王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心和照顾,大概帮忙也仅仅是想让他的母亲安心。说白了,就是帮他母亲咨询一下而已。但是徐佳男想起陆言所说的王乐的经历,即便抛开陆言,她也还是想尽可能帮助他。
如果说能够让他稍微恢复,哪怕是至少保证他对社会不会构成危害,他都能从精神病院里出来。要知道,那地方其实和监狱差不多,也有可能……对待不同病情和反应,精神病院比监狱还要可怕的多。
在监狱里,可怕的是那些各种各样的凶神恶煞,他们的心理普遍暴戾,狡诈,当然也不排除冤枉或者无辜受牵连的人。可总体来说,监狱属于关押约束犯罪行为的地方。
可是精神病院里,可怕的不是杀人犯,也不是诈骗犯,也不是小偷和淫贼。在这个精神世界里,他们可以是任何人。一个病患,他上午可能是一颗蘑菇,一个面包,一条鱼,下午可能是太阳神或宙斯,晚上可能就变成了撒旦或冥王。他们的心理身份完全不可能固定在杀人犯,抢劫犯等等这些身份上。他们此时此刻是谁,完全取决于此时此刻的心理状态。
这样一个特殊的地方,必然会有特殊的待遇。医生是不可能按照对待犯人的方式对待这些病人。并不是因为他们更柔弱,相反,是因为他们更强大,破坏力和伤害力更加无所顾忌。
一名狱警可以威胁一名犯人,教育他如果表现不好,可能会加刑。犯人脑子里有法律意识,即便他不想活了,他的脑子里也清晰的知道自己要什么,想做什么,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有利,什么有弊。
可如果是一名精神病院的医生,对一个发狂的病患者去解释什么叫做刑事责任,什么叫做“为你的家人孩子考虑”……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对于这样根本无法控制的高危害人群,有时候往往就要采取极端的办法。
这就是重症患者都会穿束缚衣,缠束缚带,控制他们人身自由的原因。一旦他们可以自由活动,就会伤害自己,伤害他人。没有办法,精神病院“镇压”攻击和伤害的办法,只有用最快的方式让发狂的病人暂时失去行为能力。
可想而知,日复一日的镇静剂,药物治疗,他们的大脑会渐渐变的迟缓,直到……失去攻击能力。也就不会再对他人或社会造成任何危害了。
想想王乐的年纪,他不应该是在这样可怕的环境度过余生。同样都是高度监管的地方,精神病院比监狱更可怕的是……这里被关押的人没有一个是清醒了。因为不清醒,所以可以肆无忌惮。
有很多在精神病院里的伤人事件,患者和患者之间的冲动,或者医疗事故等等……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一个人因为犯罪而被捕入狱的话,不代表他的亲人就从此放弃他了。但是一个人如果被亲人送进了精神病院,基本上也就等于彻底放弃他了。
监狱还有浪子回头的机会,而精神病院里走出来的人,却真的很难再“回头”了。
徐佳男坐在沙发上,有些出神的想着这些。她有时候常常会感慨,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不幸的灾难和人为的悲剧呢?就像陆言之前问她的那句话,一个人的精神真的能够脆弱到那个地步吗?说崩溃就崩溃了?徐佳男觉得……给陆言解释的,那是学术解释。但如果真的让她凭心说的话,她大概会说,是的,真的就是这么脆弱。
只不过,人与人的精神崩溃底线不同。有的人能承受大起大落,却无法接受生离死别。有的人淡看生老病死,却无法释然所得所失。触碰不到底线的时候,人类的精神潜力无限强大。可一旦触碰到,就会想决堤洪水,一溃千里。
那些彻底“疯了”的人,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相当于死了一样。他们的精神死了,死在了自己构造的虚假世界里,再也不想出来。从此,他们也就和这个人世断绝了一切往来。在外人眼中看来,这就是疯子们的“六亲不认”。
无声的叹息,表达了徐佳男心里对王乐的惋惜。她希望自己有能力能够帮助他,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时常去看看,以自己的专业试图让他不再狂躁伤人。
收拾一下自己烦乱的心情,洗完澡之后时间也不早了。为了避免明天早上陆言会用砸门的方式来催她,徐佳男决定抛开一切胡思乱想的思绪,早早睡觉,明天争取有一个最好的精神面貌,去见见陆言妈妈一直惦记的那个可怜的患者。
也别说,这一觉,徐佳男睡的还真是不错。早晨起床的时候神清气爽,闹钟还没响起,她就已经起床了。
洗漱妥当,换了一身合适的衣服,徐佳男看时间还早,就又看了看王乐的病例,并拿出自己经常翻看的书籍去比对了一下,想更加了解一些他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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