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的游程,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全程的冰冷早已麻木了云炼的四肢百骸,连最后游到的动作都是僵硬的重复,连半点感知都不剩下,第一次他发现自己高估了实力。
出口出的阳光隔着远距离看起来就像天堂洒下的光辉,迎接这每一个虔诚信徒的到访。可是,还差十几米的距离,云炼觉得自己真的不行了,果然,下一秒,身子就开始往下坠落,借着水的浮力,即慢且缓,所以在走势暂停的那一秒,他还以为是幻觉。
一双纤弱却有力的手将他努力托起,慢慢迎向那片神圣的光芒。非依努力的托着这个看起来和实际比重差不多的男人,要不是有水助力,她一定会被他托着一起往下沉。
男人明显已经完全耗尽了体力,任由非依生拉硬拽着一点点上移,冰冷的海水甚至冻得他连一抹无奈的苦笑都无法扬起。
出水的那一刻是困难的,非依耗尽全力,却还是只能把云炼举到一半。一松力,人又立马滑落下来。
来来回回无数次,在非依快要虚脱的时候,云炼终于撑起最后一丝力气,在非依的帮助下,爬上了冰面。
非依紧接着跟上,上边的风出来,把原已冻僵的人又结上几层冰碴,非依看着担心,云炼此时早已面无血色,微闭着眼睛静坐在寒风中,不知道的人看了,定会以为已经是一座死尸。
阳光正好,打在云炼结着薄薄冰翳的睫毛上,洒下星星点点细密的阴影。非依没有犹豫的走上前去,如果体温再得不到回复,这个人一定会冻死在冰天雪地里的,到时候即便她能逃,也会走的心里不安的。
被一把抱住的人身体明显颤了颤,厚重耷拉的眼皮抖了一抖,复又合上,温暖自身体传来,他已经失去了感知,却能体会到少女灵魂的温润。
自云炼身体传来的寒意刺穿了非依的每一寸肌肤,刚刚的寒不入体似乎在此刻消失了,风呼啸着,也争抢着占走她一份体温。
“走,走到那边去吧。”稍稍恢复了些觉知的云炼,用无力抬起的右臂指了指一个方向。
非依顺着忘了过去,看上去是一间小木屋。没有丝毫犹豫的,她拉起地上的人,拖曳着朝木屋的方向前行。这已经是她能寻到的前行方式了,不然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带着地上已经完全不能动弹的云炼走到百余米开外的地方去。
木屋里的东西到时一应俱全,应该是人事先就准备好的,很细心,基本用品什么的都有。
非依抄起一把角落里堆成柴火,走到靠床的位置,卖力的点了起来。只有原始的打火石,不过比起钻木取火已经好多了。她反复的试了好几次,功夫不负有心人,一苗小火星在两人面前燃了起来,接踵而至的是更盛的温暖。云炼躺在床上,不声不响的看着这个平时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来回奔走忙活,在终于点上火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油然的笑容。
有一秒,冰冷的心随着身体渐渐的温暖而愈渐融化,他想,要是他们不是在这样的场景和条件下相遇,也许,可以成为朋友,可是,既定的事实注定他将推她入深坑,他若想活着,就必须牺牲自己少得可怜的怜悯。
随着房间温度的回暖,云炼的意识开始游离起来。起先他只当是精疲力竭后的表现,可是后来越来越沉的脑袋,连带着喉咙,像是被人用大钳子挟持着一般,喘不过气来。他好像掉进了一场深不见底的梦里,不论如何拼命地游动四肢,依旧无法摆脱冰冷海水的桎梏。
紧接着,海水开始沸腾,用一种滚烫的温度肆无忌惮的烧灼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他想叫喊,可是每每一张口,滚烫的水,想野兽一般很冲直撞进他的咽喉。
他无力了,他想要放弃,终于,双手不在伸向无处凭依的海水,认命一般的垂落在身侧,他极力的睁大眼眸,妄图抓住落入视线里的最后一抹光芒。
苦笑着,想,向他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去往天堂吧,能贪往的,不过是徐徐的一瞥。
就在所有的希望的被无望的海洞吞噬的那一秒,突然有一道看不见的冰冷海潮涌向了昏睡的男子,冲破了无情无尽的炽热,接着而来的是温柔的轻唤,让他忆起了儿时的母亲呢喃声。
“云炼,云炼——”
他忍不住想要抬起已经沉重得无力抬起的眼皮子,他想看一看那个呼唤他的人。朦胧的,一张急切的面孔充盈在他的视线里,微微红润的脸颊衬得肤色十分润泽,似乎丝毫不受外界寒意的感染,云炼就这样呆滞的凝望着,从微微张开的眼缝中望着她。
“你可终于醒了,”非依取下他额头上的已经被体温侵染的毛巾,又换上新的,“昏睡了一整夜,任我怎么叫你都没反应,吓死我了。”
他想笑着调侃她一两句,却发现喉咙干热如火烧,除了点点嘶哑的单音,竟然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闭嘴吧!我给你熬了药,去看看好没,你躺着哈。”
闭上眼的瞬间,他好像在一瞬间坠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梦里。放眼望去满眼的翠意青葱的世界里,他正有一声没一声的捣着药,夏蝉叫得聒噪,却丝毫不影响人满满的睡意。梦里,他也闭上了眼睛,不远处传来馥郁纯浓的药香味,是师傅又在熬些不知名的草药。那些入口极苦的草药,却散发着令人宁心的味道。
突然,眼前被红色染尽,炽热的火舌毫不留情的伸向了那个自己曾经无比敬意的老者。他伸手,像接起他倒下的身躯,却在下一秒突然想起,这场火是自己让人放的,贪欲渐渐蒙蔽了他的心。他是师傅坐下的首席弟子,原本等到师傅百年,他便能接管这一座充满神秘的道院,可是,那一天,他却在无意间听到了师傅另有他选的消息,他不甘心呐,那种感觉就像是别人一把从你手上夺走了你已经捧在怀里,渴望已久的宝贝。
药味渐浓,继而转向奇怪的苦涩。一片咳嗽声从梦以外的地方闯进,打破了本已支离的梦境。
紧接着,是呛鼻的味道,云炼支起全身的力气,翻身下床。滚滚而进的浓烟让他觉得外面是着了大火,由不得多想,便闯了出去。
非依此刻正奋力的闪着烟源,灰烟以驱之不散的态势缠绕在她的四周,带着不可侵犯的高傲姿态。
“快,快别扇了!”云炼几乎要手舞足蹈才能向浸在烟尘里的少女表达自己的意思。
非依终于停了手,层层厚重的灰烟让她窒息,无论怎么捂住口鼻都于事无补,云炼摇摇头,无奈的走到她身边,将她带离了那片烟熏火燎之地。
冰冷刺骨却无比新鲜的空气在被吸入肺腑的刹那,捣鼓着两人的胸膛,像一阵调皮乱窜的风,激得他们不停地咳嗽。
望着远方渐渐散尽的淡淡的灰霭,两人相视,下一秒都忍不住在冷风中大笑起来。
“走吧,回去看看你的成果。”虽然身体依然处于虚脱状态,但此时云炼的心情却是倍然的好,连之前无法言语的咽喉都好像被冷空气吹开了。
非依第一个跑回到营地,“啊——”悲痛的惨叫声响起在这篇苍茫的冰天雪地里,让云炼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糊了......”语调里满透的失望摧折了空气里残余的袅袅余灰,非依无奈的低垂下头。
云炼道没有被她的悲伤感染,蹲下身认真俯视着药罐子里的药,眼神眉梢的颜色微微转变。
“你,煎的是什么药?”
“感冒药啊。”非依也俯下身来检查,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你,哪找的?”
“房间里的柜子里,怎么了?”非依努力回忆了一下,“上粘还贴着感冒专用的字样呢。”
云炼刚想转身,却被陶罐子底部的遗留颗粒吸引了目光,“这.....是感冒药?”
“对啊!因为里面的草药很少,我怕效力不够,便加了几颗阿莫西林。”
“你是想吃死我吗......”云炼无奈的将冰冷的手抚上额头,这姑娘是电视剧看多了吧,只知道草药是拿来煎的,却不知道怎么煎。
非依一脸悻悻的跟在云炼身后,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煎药,可是刚刚他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自己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而且,昏迷状态的人怎么可能吞的下颗粒状的药嘛,她只是,二者融合一下而已喽。
“你怎么不说话了?”云炼已经完全失去了再爬起来的力气,一把跌坐在床上,便不再起来。可是看着一旁突然安静下来的少女,他突然有些不忍心起来,便忍不住开了口。
“我.....”
“对了,还有头孢吗?”
“有有有,我去给你拿。”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非依一溜烟的跑去取了药,又跑回来倒了水,毕恭毕敬的递到男子面前。
整个步骤如行云流水,看着云炼忍不住想笑,却在咳嗽声中止了下去。
一口鲜血,赫然从嘴角溢出。
望着满手的鲜红,涌上心头的的竟然不是震惊,而是,说不出的坦然滋味,云炼有些迷糊,看着早已慌神的非依,勉强的扯出了一抹微笑,想要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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