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地震中的人们已经安定下来了,虽然震级高达6.1级,但万幸的是,前戏时间长,给了人们逃亡的时间。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伤亡,在庆祝逃过一劫,惊喜地打电话报平安和互相谈论着自身的感受中,也有哭声和石块撞击地面的声音。几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士兵正劝着那些痛哭的人离开,他们的哭声和行动会影响到声波震动生命仪和蛇眼,再加上可能产生的余震,会导致救援工作更加艰难。
下午2点左右,应该很少有人在休息,但这几个裹着大红色牡丹花开和粉色浴巾的男生,一看就是从被窝中才爬出来的,他们都是喜迎客大饭店的服务生,正好今天上晚班,就一寝地补觉。
“床都摇成什么样了,你个臭小子就是不醒,睡得跟猪一样,要不是我叫你,你到现在还睡着呢!”最年长的男孩子有些得意地一巴掌挥在矮个子鸟窝似的脑袋上,矮个子男生笑嘻嘻地喊了句‘谢谢我张哥!’,然后顺手把这位张哥的大红床单往下拉了一把。张哥忙把床单拉起来,旁的男生哈哈笑着,故意大声说道:“怕什么呀,又不是没见过!”“快来人啊!有人遛鸟啦!”
张哥老脸一红,提着床单就追着矮个子跑。两人雪白的大腿时不时露了出来,就像穿了旗袍的女人矜持地小跑着。两人打闹着跑到了一个斜坡上,在坡顶,正好可以看到红宁街的那座古宅。
“还是老建筑好啊,这么震都不塌。”矮个子男生说道。
“是啊,你看周围,碎得跟豆腐渣似的,就它,连个角都没破。”张哥也感叹道。
“所以叫豆腐渣工程嘛!”矮个子男生状似在看着古宅,然后又猛地扯下了张哥的床单。
张哥一个不慎又惨遭偷袭,低着头看着自己在空气里的某物,悲愤地怒吼:“你大爷!”
古宅里,季君礼蹲下身,把伞放在回廊上。路过拐角处,一只黑色的铁铸的日式风铃,清脆地响着。
“你回来了。”明桐珊艰难地睁开眼睛,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垂死的挣扎,但还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我回来了。”
“他是?”
“你的玄孙。”
明桐珊真的很老了,老到她从那座沙发上起来都有些困难。季君礼走到她的旁边,把孩子放到沙发上,明桐珊准备去摸他,却被季君礼给制止了。
“他的孩子。怎么……”
“我送你走吧。”季君礼搀着明桐珊,小步小步地走着。她想起明桐珊年轻时在青翠的柳树下行走的样子,端庄又婀娜,文雅而柔弱,季岩看着她,那么深情又担忧。季君礼本想恶作剧般告诉他,那树下她埋了两个人,却又觉得明桐珊实在过于美好,不忍心玷污了她,只得作罢。人这一生,美好的时候不多,她的已经过去,不想他的身边,又少一份。
季君礼和明桐珊出了屋子,鬼王带着黑白无常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了,她才睡了82年,鬼王怎么看起来更阴郁更苍白了,阴气重而不敛,春弥树叶子上的雨水都结了冰。不过他唇色粉白,而非鲜红,戾气到是控制得不错。
“姬大人。”
白无常愣愣地看着他不常见到的高高在上的鬼王,居然跪下了,还是,双膝下跪。
“姬大人。”黑无常赶紧拉着傻傻的白无常跪下,他们在鬼界也曾听过这位大人的事迹,据说她曾独自掌控了整个鬼界,连24位冥阴老人都无可奈何,原以为话传话的,难免夸大,却连鬼王都要双膝下跪,可见,她着实是个可怕的鬼魂。
明桐珊有些困惑,且不论他们的身份,现在哪里还有人行跪礼的?
“桐珊,你应该明白,我不只是你认识的那个季君礼,所以,你曾经做过的事,与我而言,真的只是万千个曾经中的一个曾经罢了,安心随他们去吧。”季君礼将明桐珊散乱的银发挽在耳后,温柔又认真地说道。
明桐珊不说话,只是看着季君礼,这是她与她最后的一眼,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一直等着她醒来,一句对不起又能弥补多少错呢,她真是个自私的人,去求一个被她害惨了的人的原谅,到最后,还要用别人血淋淋的伤换自己一点点的心安。
季君礼叹了口气,用手盖上明桐珊浑浊的眼睛,道一句:“珍重。”
明桐珊轻轻地点头,颤颤巍巍地转身,小步小步地朝着鬼王的方向走去。
黑无常连忙站起来,将明桐珊带到一旁,避开鬼王跪的方向。
“鬼王。”
“大人请吩咐。”鬼王伏地,惊得黑无常和白无常赶紧照着做,头埋得深深地,鼻尖贴着地面。
“我既醒来,暂时便不再修养,既然人间鬼界都已非故时,以后便不必行这跪礼了,若是再见我,唤一句季大人便是。”
“是,季大人。”鬼王叩首,应允。
“你且忙你的事去吧。”
“是,季大人。”
鬼王带着明桐珊和黑白无常消失在院子里了,季君礼赶紧出手救她的树,本就死了一半了,再冻伤了,她岂不是得种棵鬼树?再者,阴气这般重,那个小孩可有的受了。
等等,说到那个小孩……
他还湿淋淋,哦不,血淋淋地躺在沙发上呢!
“是应该先换衣服吧?还是先熬姜汤?先熬姜汤吧,”季君礼的眉毛皱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拧在一起,半晌,心里咯噔一下,“等等,这院子里好像没有姜,也没有可以换的衣服吧!”
季君礼进屋,看到三岁的季辉满脸通红,粗喘着发抖,连忙扒了他的衣服,用一条毯子裹住他,匆匆出了古宅。
“十斤冬虫夏草,十斤人参,十斤胡桃仁,十斤黄芪,再来十斤老姜、白术、茯苓、红枣……”
“啊?对不起女士,我们这儿……不批发。”柜台的小护士第一次碰到买药跟点菜似的顾客,愣了一下,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回到。
季君礼歪着头,思考了下这其中的关系,不明就里地皱着眉又道:“我要十斤冬虫夏草,十斤人参,十斤胡桃仁,十斤黄芪……还有什么来着?”
“还有十斤老姜、白术、茯苓、红枣。”一位穿着素白唐服的半秃头长胡子老人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笑盈盈地对着小护士点点头,示意她先去招呼其他客人。小护士有些犹豫,但还是离开了,不过她似乎不敢走远,保持着差不多三四步的距离。
“姑娘知道凡事都要对症下药,这么多补阳气的药物,用之不当,可会致人性命的。”老人笑着抚摸自己银白色的胡子,以一种很慢的速度说到。若非最后他说到‘致人性命’这四个字时,太过缓慢和夸张——好了,说实在的,季君礼也不会把这个鱼崽眼大白眉,半瓢脑袋泛油光的老家伙视作什么仙风道骨的老医者。
“我既不拿去当饭吃,便撑不死个人,你拿与我便是了。”季君礼索然无味地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她专注地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决定着左手每一根手指指甲的长度和宽度,仿佛在做一件力求完美的艺术品。
老人掏出他银灰色的Nokia 3210,这款去年就上市了的,他今年才托人买到手,平常很是宝贵呢。他有些用力地按了几个键,然后等了一会儿,接着吩咐电话那头的人从仓库中取出这些药材,并尽快送过来。
季君礼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要送到这呢?直接送回家,不好吗?念及此,老人马上双手把手机奉到季君礼的手中,此时这家店里人很多,但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那个一开始担忧的小护士甚至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他们一眼。
季君礼好奇地将这个小黑块放在眼前来回转了几次,她感觉不到这东西的轻重,但是应该不会太沉。在她最近一次死的时候电话还完全不是这个样子,还要用手摇几下,才拨得出去。
“喂?喂?喂?师傅,你还在吗?”
“麻烦送到红宁街26号,谢谢。”
“红宁街26号,红宁街26号,红宁街26号……”
电话那头的人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要送十斤冬虫夏草,十斤人参,十斤胡桃仁,十斤黄芪,十斤老姜,十斤白术,十斤茯苓,十斤红枣到红宁街26号。季君礼得了回复,觉得这小东西甚是方便,便拿在手里出了康华堂。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康华堂的老中医才着急地到处寻找他新买的Nokia 3210。1300多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呢!旁边小巷里一碗面两块五,这得多少碗啊!所以他——报警了。
偷手机、偷药材,还用同样的方式让西医医院的医生给季辉打了一针,并亲自把他送到古宅的季君礼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时代和她所经历的所有的时代,都不一样。现在她正开心地走进一家一家各式各样的商铺,用着一惯无往不利的招数,根本不知道,几个小时之后,她会有怎样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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