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存之，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上了年纪的妇人，和气说话最重要，生气的时候，声音一拔高，就像是踩着脖子的鸡，尖利刺耳。
“周太太，麻烦您稍等一下，殷总在休息。”文丽试图劝阻她。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我。”妇人刻薄的说道。
“这是我的职责，周太太，您在这个位置的时候恐怕也是这么做的吧。”文丽不恼不怒说道。
妇人被噎住了，恼羞成怒：“滚开，我为公司出力的时候，你们这些小妖精还不知道在哪呢。”
殷存之被声音拉回现实。掖了掖被子，起身出去。
妇人已经撞了进来。
看见殷存之，立刻上前质问：“殷存之，我们老周在你们殷家做牛做马二十年，如今是卸磨杀驴么，取了个贪污的名头，就想把他赶出去么。你们是安的什么心。”
文丽一脸愧疚，她身经百战，但是对殷氏的老臣子，却不敢过分阻拦。
殷存之朝她点点头，看着张牙舞爪的妇人，堆起笑脸：“周姨，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妇人见他亲热如从前，眼圈倒是红了。抽抽噎噎的说：“存之，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今天你得给我个说法。我去找老董事，老黄说老两口去度假了。我知道这都是堵我的话。”
“爷爷和奶奶确实是去了新西兰，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他笑得温和又有礼貌。一副好孩子回复长辈的样子。
”听芸慧说公司正在调查我家老周贪污？“周太太红着眼圈问道。
”这都是芸慧阿姨的玩笑话，当不得真的。“殷存之依旧好脾气的笑道。
”当不得真？我家老周已经两个月没有好好睡觉了。我一问他，他就长吁短叹。问他他又不讲，你们都道他是老实人，好欺负是么，他贪没贪我还不知道么，这么多年家里的钱都是我在管，我会不清楚。“周太太气冲冲的说道。圆润的脸因为生气变得又些狰狞。
未等殷存之开口，她说道：“你爹当年争来这份家业的时候，老周出的力还少了么？说道底，你坐上这个位置也有我们家的功劳。想就这么赶他出去，你说了还不算。”神情已经恢复成高高在上了。
“哦，是这样么，那，”殷存之收起笑脸，顿了顿，看着眼前的妇人，说道：“文丽，你把照片给周太太看看。”
声音冰冷，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一样。
“好的”文丽取来照片，送到妇人手里。
妇人倨傲的神情在看到照片那一刻，立刻渐渐凝固，翻阅照片的手也颤抖起来。她一张张看，一叠照片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眼里的轻慢变成了震惊和不信。
她抖动着手里的照片哆嗦着嘴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老周不是这样的人，这一定是你们骗人的把戏。现在的技术这么发达，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合成的，想骗我，门都没有。”
“照片是警方提供。这是周董在希腊的别墅，房产证上的名字照片上这位女士的，买房的资金是周董出的，这样的别墅在希腊还有三处。“
文丽一一指着照片上的图像，颇有耐心说完。
照片上，一脸憨厚，胖嘟嘟的男人怀里搂着一个笑靥如花的姑娘。
“我们一家子住在十年前买的小别墅里，开的车子还是那年公司董事会发福利每人一台的奥迪老款。他居然为了一个小妖精砸这么多钱。”周太太难以置信地说着，瘫坐在沙发上。
“周姨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家务事，照片真假，我相信你有许多手段可以验证，没有其他事情，周太太还是请回吧。”殷存之仍旧客气说道。
这是在逐客了。
妇人经他提醒，颤巍巍从沙发上撑起来。由文丽送出门。
送走妇人，殷存之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脸色不好。
“殷总你没事吧？”文丽返回看见，担心问道。
“没事，你去吧。”殷存之支着头，闷闷说道。
”有事请及时叫我。“
”好。“
文丽悄然退出去。
办公室恢复宁静。
往事纷沓而至，脑子里哄哄的。有些印象像是玻璃碎片，扎得他的心生疼。
沉默半响，突然咬牙低声骂了句：”混蛋！“
”殷总，殷总，喂，你醒醒，你怎么了，殷存之，你怎么了！快醒醒！“
殷存之觉得脸上被一只手温暖柔抚摸着。
手一遍遍拂过，显得慌乱。
那慌乱是熟悉的温柔。
”你不要走“他含混说道，一时不知是现实，还是梦里。
”我不会走，你醒醒。“声音中带着哭腔。
艰难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焦急的小脸。
殷存之脸色苍白，勉强笑道：”你担心我？“
”你怎么了？”余小蛮急得手足无措，“叫医生好吧。”
“不用，药在柜子第二格，你帮我拿一下。”殷存之说道，想要抬手指定位置，终究是有心无力。
“嗯，你别动，我去拿。”
余小蛮颤颤抖抖的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白色小药品，又倒来水。扶着殷存之将药吞下。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你让我叫医生来，好不好。”
“别动，我休息一下就好。“殷存之靠在余小蛮肩膀上，他身材魁梧，坐在一旁，就这么靠着，也将她抵在沙发靠背上，动弹不得。”没关系，不要怕。一会儿就好了。“
”那我还能帮你做点什么？还要不要喝点水？“余小蛮手足无措。无意识的拍着殷存之的背。
”可以。“殷存之任由余小蛮将水灌到自己嘴里。
”水是甜的。“殷存之闭着眼，脸色苍白，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扯出一丝笑。
“小蛮”
“嗯？”
“我们算不算扯平了。”
“什么？”
“你最狼狈的时候我看见过，我最狼狈的时候你也看见了。”
“嗯。”
“你陪我去趟希腊吧。”
“什么？”
“你不是会希腊语么，你在的话，我就不用再找翻译了。”
空气仿佛静止了片刻。
“好”
“谢谢。”
“殷总，嗯殷存之，其实我“
”嘘，不要讲话，我休息一下，10分钟过后，你再叫我。“
渐渐的，肩膀上的呼吸声变得平稳缓和。
余小蛮摊开手，手心里粘着一颗白色药丸，只一粒米大小，因为汗水浸润，有些黏糊糊的。
那一粒药，仿佛有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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