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饭桌上。
苏永安:“这次月考的成绩还没有出来吗?”
“你打算每天都要问一遍吗?”苏长安嚼着饭,口齿不清。
“你昨天去了哪里?”
“不是给你发短信了吗?”苏长安头也不抬。
苏永安皱眉:“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苏长安将口中的饭咽了下去,伸手拿过明昭旁边的醒好的红酒。
“绾绾。”
苏长安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用一种狼牙山五壮士的壮烈道:“不回家,才是个开始。再逼我,我不保证我能做出什么。【景南】算什么?学业又算什么?什么尊重什么教养什么可为之不可为之!这些都他妈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落,众人愣住。苏长安也愣住,她没有想这么激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出了粗口。前一段因为明昭的身份,后来是楚铮的隐瞒,然后是秦明淮对楚铮的隐匿的爱恋,接着和楚铮开始一周的冷战。苏长安每次看着苏永安,都会在心里渡过极其复杂的心理状态,他并不完美,看似很好讲话,实则专制霸道,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不允许就是不允许。苏长安可以打破他的原则,是因为他宠着她,却不能打破人伦纲常,不能在踏破他界限的同时打破他从小耳濡目染的东西,因为这也是他教会她的东西。苏长安明白。
可是,太难了,太煎熬了。她毕竟只是个少女,藏不住心事,更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少女,什么规矩什么理性她统统不想要。她第一次问他为什么不能?他却没有教会他。为什么,不可以?难道只有扒了这层身份,斩了这段血缘,才是符合规矩,才是正正经经?这又是谁立的规矩?谁定的人伦?为什么秦明淮的喜欢会让楚铮生气成那个样子?为什么大哥也从来不肯允许打碎四方玻璃瓶中条条框框,他的不完美,直接导致快要将苏长安逼疯。她甚至不能面见到他,温柔的、冷酷的、平和的、漠然的......千百个他她都见过,为什么唯独没有他对她动心这一个?
她做错了什么?她也不过是喜欢一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人而已。怎么就错的离谱了?怎么就不被世人接纳了?怎么不被世人接纳就是她的错了?
“你在说什么?绾绾。”
他的声音倏地将她从一团纵横交错的乱麻线团中抽出,被迫停止了内心疯狂的质问。
她看着那张温柔得残酷的脸,问:“在永锡的时候,你为什么从来不接电话?”
“你为什么,从来不接我的电话,哥哥?”
时间一点点流逝,除了苏长安急促的呼吸声,就是凝成冰快要碎掉的僵持。苏长安额角细微的血管隐约浮现出,她双目发红,盯着眼前的两个人,眼神没有定所,完全收不回来理智。
“你不知道我多难熬,不知道你自己多残忍吗?这是一个大哥应该做出来的事情吗?”
苏永安站起身将她抱进怀里,苏长安像是泥人木鸡一样没有反应,只余颤抖的身子和紧绷的拳头。耳朵里传来有温度的有规律的心跳声,鼻腔里是她安心的味道。
“对不起。是哥哥不好。”
“不会了...不会再这样了......”
“对不起......”
后悔难过憋屈愤怒各种各样的情绪都在他的内疚的道歉中齐齐涌出,冲进四肢百骸,冲进脑顶,逼得她泪水汹涌:“哥,我特别恨你,现在也恨。因为你逼我。”
“但是我也爱你。”在爱面前,那些曾经的恨,是可以被宽恕的。
【兴晟】。董事长办公室。
秦晋华大吼着拍桌子:“你们在外面到底惹了什么祸给我说清楚?”
秦明淮担忧地问:“出什么事了?”
“你自己看。”完全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下属一样,将一份文件重重扔在楚铮身上。
楚铮疑惑地打开,却是越看脸色越沉。秦明淮不明所以,抢过翻看。片刻后,脸色发白。
“老实告诉我。”秦晋华坐下,语气沉重:“你们又和苏家那小子弄出了什么麻烦?”
什么麻烦......好快的速度......
秦明淮不相信:“这不可能!长安哥不会这么做的,我们一直......”一直怎么样?关系很好吗?可是她和楚铮这几日分明没有讲过话。她说不出来,看着楚铮。
“他们敢毁约。自己的利益也不顾了吗?”楚铮好似没有接收到秦明淮的眼神,似喃喃。
“他们是谁?我们又是谁啊?”秦晋华怒火中烧:“他苏永安上下嘴皮子一碰,千万的生意泡汤不说,还断了外界和我们所有的生意来源。他不过是损失了钱财,我们损失的是整个秦家,整个【兴晟】!”
“你是说,【景南】要.....”秦明淮看着父亲的脸色,不敢再说。“可是......我们也不一定要和他们合作。条件好的公司不是只有【景南】一家。生意那么多,非他们不行吗?”
“你给我闭嘴吧。”秦晋华狠狠警告,好像她说了很蠢的话。
“难道他们......”楚铮不敢相信地看着秦晋华,求证的问。
“股票大跌。呵呵,你知道一上午公司损失了多少?”
楚铮心重重地一沉。
秦明淮:“你们在说什么?爸爸?”
“楚铮......”秦晋华不理会小女儿的叫嚷,双眼似猎隼盯着楚铮:“你知道我上午接了个什么电话?”
“阿铮......她怎么会知道?”秦明淮眼睛在两人脸上穿梭。
楚铮沉默着。
“你来秦家的第一天我说过什么?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为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置秦家的安危不顾,你这是把【兴晟】往死里送!把我们往死里送啊!”
早上用完餐后,苏长安刚走到院子里,甘廖突然的现身吓得苏长安直翻白眼。
“大哥......大早上的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
“我有话跟你说。”
她面色不是严肃,是凝重。
“九处。”
苏长安刚张口的话瞬间转调:“二哥。”
“走吧。我送你去学校。”
“啊?”
“有事情,顺路。”
苏长安看着外面风景的迅速倒退,一路无言。明昭专注开车,也是一句话没有讲。
昨天的事情,看似发泄,不过是再清楚不过的警告和威胁。苏长安心里清楚,僵持,不是因为昨天的吵架。昨日种种,已如昨日死。他们不是矫情的人,一夜很长,什么都可以忘记。他们彼此冷漠,不过是他们互相看清了一些。那些莫名的、无由的、来得毫无根据的恨意像是颗种子在苏长安心中深埋扎根。
车子停了。苏长安伸手解安全带。
明昭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抽起了烟。苏长安回头看他,刚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车窗放下一半,胳膊肘横搭在上面。他的侧脸很立体,线条硬朗,此时被隐藏在烟雾缭绕后面,像是座晨雾笼罩的黑色山脉,看不出情绪。没有棘手的事情,他又何必抽烟?再细细看去,那张脸已经转了过来。
“听着。”他率先开口:“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最好不要说出来。”
苏长安一惊。她知道他的观察力和敏锐力一向很好,可她还是有种通体发凉的感觉。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使得车中狭小的空间更显逼仄。他是在为哪件事说话?苏永安住院?杀掉薛书才一家?他的身份?调查她监视她?还是这么久以来的隐瞒?
他的话真霸道。真自我。
“二哥,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明昭看着车窗外的【里仁】的校碑,眼睛落静。
“如果你喜欢过一个人......”连日的委屈在心口匿静数日,近期开始左突右窜、难以压制,刚刚那一秒,突然莫名其妙的忍不住了。苏长安低着头拼命让自己把哽咽咽回去:“这是不受控制的,你该知道。我不小了,不需要大道理。我就想知道,为什么......大哥可以允许我做任何事,就是不能打破常规正视我一眼呢?”
“二哥,这是为什么?我很努力地想了......”女孩儿像是陷入了极度的痛苦,摇头:“我不明白。”
她的呜咽声隔着袖子闷闷地传出,看得让人心疼。明昭收回了在石碑上的目光,将车开到校门口。苏长安哭得专心,根本没有下车的意思。车门打开,又关上。明昭走了。
苏长安更觉得委屈,觉得自己丢人丢到了家,他一下车,郁愤之气总算找到了宣泄口,呜咽升级,嚎啕大哭。
哭了半天,校门口的执勤都回教室上早习了,明昭也没回来。苏长安看了看校门口的段长,下车不是,不下车也不是。红着眼睛、抽着鼻子可怜巴巴地往外望。
身后送学生的车子开始按喇叭了,苏长安一个激灵。明昭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车钥匙没有拔走,她一只腿刚换到驾驶座上,门就开了。苏长安从善如流地把腿收了回来。明昭钻进来,启动车子顺便把一纸盒的零食和一束百合向她扔了过去,对于她方才的小动作只当没看见。
“二哥。”苏长安用浓烈的鼻音道:“我迟到了。”
“你也有怕的时候?”
“你给我请假,不要告诉大哥。”
明昭将车转了个弯,拿起手机。苏长安瞄了一眼,看见班主任几个字吃惊道:“你还真......”
“汪老师吗?你好,我是苏长安的家长。长安今天发烧了,向您请一天的退烧假。嗯......嗯嗯...好的谢谢您。”
从犯苏长安:“......”
“吃点东西,听个故事,去个地方。”明昭发动车子:“还是现在回去上课,然后回家告诉大哥我们没事撒个谎骗骗班主任玩?”
苏长安:“我是被逼的。他能信吗?”
明昭:“我也是被逼的。”脚下稳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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