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慕白应了一声，同样皱着眉。
纵然这样的事情在过去也发生过，但如果自己的委托人本来就处于并不正义的一方，顾慕白就要明确提出观点，拒绝继续接手这件事。
看上去似乎很简单的程序，但实质上，顾慕白在过去的情况中，如果事情涉及较大，顾慕白会主动成为另一方的律师，协助诉讼成功——这也是顾慕白这么多年为什么能够立下名气的原因。
及时止损，选择正确的道路，名气打出来了，但却是一件劳心劳力的事情。后来顾慕白也会注意先了解情况再接受委托，但如果真的事情复杂到让他选择错误，之后的一系列事情，也足够让他头疼一阵。
宋清语在设计的实物面前仔细研究了一上午，又认识了公司内部的设计师，最后离开公司时，十分肯定的对顾慕白说道：“是外贸企业的问题。”
“确定了？”顾慕白挑了挑眉，问道。
“确定。”宋清语点点头，“他们的设计师水平很高，不像是会在领口这种地方出错的人。这家公司的设计实物的领口上，改变了挂饰的形状，但比起另一家，明显没有那么灵动协调，也没有任何仔细考究过的痕迹，很容易看出来是临时改变的。”
顾慕白开着车，看着前方，叹了口气，“那我们就要去另一家了。”
宋清语看着他，好奇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帮另一家？”
论理来说，律师要是拒绝了委托人的委托，那么大可不必再管这个案子。偏偏顾慕白是个例外，不仅还要继续管，还要扳倒反方。
顾慕白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开口：“知道我为什么要当一名律师吗？”
宋清语愣住，“什么？”
顾慕白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说道：“我七岁的时候，父母离婚，当年的那个律师被人收买，卷走了一大批的钱，也是我父母离婚的一部分原因之一，我知道真相后，非常痛恨那名律师。但是他让我遇见了小五，我就勉强原谅他了。”
因为一个被利用的律师，他被驱逐出顾氏，被人嘲讽了三四年。如果不是那段时间遇见了小五，顾慕白大概会一直生活在阴暗中，那么之后的顾慕白或许会彻底变得阴暗，再也不去触碰光明。
“后来还见过很多的事，这些律师们，全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顾慕白说道，“再后来，我亲眼目睹了有一个集团为了自身利益，收买了律师，把一个无辜的司机告得家破人亡，我那时候就想，我必须要成为一名律师，至少我自己不喜欢那些暗中捣鬼的人。”
如果霍南启在这里，就会明白，顾慕白说的就是莎琳娜集团当年把撞到菲娜的司机告上法庭的事。
那件事几乎是直接推动了顾慕白对律师行业的怒火和决心。他要成为一名律师，至少不让自己的面前出现那些悲剧，他要成为一名律师，在找到宋清语后，能告诉宋清语，他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律师，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就绝对不会放手。
就像他过去这么多年，说什么也不肯对宋清语放手一样。
这些事，只要他自己知道就好。
他这么想着。
当天，顾慕白就拒绝了外贸公司的委托，同时，指出了外贸公司的问题。
他站在负责人的面前，冷冷说道：“建议贵公司还是放弃上诉的计划，赔偿版权费同时公开道歉，否则，在S市内，抄袭这种事情一旦立案，相信贵公司也知道，到时候你们就不只是赔偿高昂费用而已。”
“顾律师的意思是，会像过去一样成为我们竞争对手的律师吗？”负责人眼睛里闪过一丝锋利的光芒，气势和他不相上下。
顾慕白甚至有一瞬间疑惑：这个人的背后究竟是什么人？面对这样的情况，居然还能说出这样威胁一般的话。
顾慕白却没有再回答，转身离开。
外贸公司的诉讼却没有终止，像顾慕白一直做的那样，他立刻接下了对方企业的委托，成为了被抄袭者的诉讼律师，这意味着在这之后，这个案子都由顾慕白负责，帮忙把这次的抄袭事件的官司打赢。
国贸企业的负责人见是顾慕白，激动地快要哭出来：“我们还以为顾律师会去对方那里，还好您过来了，不然我们怎么可能赢得过您啊……”
顾慕白抽了抽嘴角，一时间竟不知道这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抱怨自己，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而宋清语就这样成为了这件案子的协助人之一，任务就是帮顾慕白分析设计图的真伪。毕竟术业有专攻，在这一方面，顾慕白和霍南启都比不上宋清语，大多数时候，都是霍南启认真听着宋清语分析并记录下来。
至于顾慕白——这个男人似乎只有宋清语不说话的时候才会认真起来。一旦宋清语开始说话分析，顾慕白就像忠实粉丝一样，热切地看着她，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
如果不是事后顾慕白还会有自己的判断，偶尔也会反驳宋清语的问题，霍南启一度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像是在办正事的人。
哪个办正事的人会一直盯着女人傻笑？
哪个办正事的人会在商量重要内容时一言不发，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霍南启不止一次骂道：“顾慕白，你简直就是色欲熏心！昏君！绝对的昏君！”
顾慕白是多光明正大的一个人，对这种话完全免疫，有时是挑眉，有时是若无其事的喝着咖啡，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道：“哪里来的色欲，你跟我仔细说说？”
顾慕白邪笑一眼，“对，我就是大昏君，美人在身边，我要江山干什么？”
说着，顾慕白倾着身子倒在宋清语肩上，颇有种小鸟依人之势，让看着这些场面的霍南启一度头皮发麻，好几次想要打电话给顾时庚，就差跟顾时庚说自己不在顾慕白这里干活了，要去跟着顾时庚干。
霍南启实在忍无可忍了，就“呸”了一声，摔门而出：“你守你的美人，我走，行了吧？！”
声音震耳欲聋，律师所听到这句话的人纷纷捂着嘴笑，憋到肚子疼。
宋清语时间一长，也就对这些东西完全免疫，全当听不见、看不见，面不改色地看着文件，等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就再一次给顾慕白讲相关资料，也不管顾慕白是凑在自己身边咬耳朵还是上下其手的随便乱动，都是狠狠一巴掌拍过去，无视他那无辜的眼神，继续讲。
宋清语的的那只叫顾白语的狸花猫在宋清语和顾慕白的静心照料下，迅速地长大着。大概是知道自己上一次把宋清语抓伤了，也算还有灵气，从那之后只要是宋清语抱它，它连爪子都不敢伸出来，对于剪指甲这种事情，也全都乖乖接受，连洗澡都不再抗拒了。
顾慕白就经常性的在宋清语给猫洗澡的时候站在旁边，好笑道：“还算它懂事，知道不乱动了。”
宋清语也只是笑，“听到没，爸爸在夸你呢。”
顾白语就大声地“喵”一声，表示知道了。
但顾慕白对于家里多了一个孩子跟自己抢宋清语这种事，仍旧是难以接受。顾白语有个怪癖，每天晚上说什么都要钻到他们床上蜷着，等睡着了宋清语轻手轻脚把它抱出去才肯罢休。
然而猫是种敏感的生物，常常是宋清语刚把它抱起来，它就立刻醒过来，又懒懒地钻进了被窝。
因为要给顾白语留个位置，宋清语常常是护着猫，生怕半夜睡觉挤到猫。也因为要护着猫，顾慕白在床上的位置肉眼可见的减少了，常常是睡到半夜，顾白语十分霸道地往中间挤，宋清语就往外挪，顾慕白也跟着往外挪。
终于，顾慕白这样卑微的日子在一个凌晨爆发了出来。
他把猫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出来，拎在半空中，黑眼圈重成了熊猫，面无表情地对猫大眼瞪小眼，“很喜欢占我位置是不是？很喜欢跟我抢人是不是？”
顾慕白咬紧了后槽牙，拎着顾白语的后颈皮就往外走，打开门，把猫放在了地上，然后，迅速的关上了门，没给它任何能够再次钻进来的机会。
两秒后，狸花猫凄厉的叫声就开始响起，浅眠的宋清语挣开了眼睛。等顾慕白慌乱地转过身，就看见宋清语瞪着自己，“你干什么了？猫呢？”
顾慕白极度委屈，“你看看我被挤到哪里了？它再睡，我就要睡地板了。”
谁知道宋清语揉着眼睛走下床，想要开门，嘟囔道：“天气热，你睡地板也没什么不好的，快把小语放进来，叫得多凄惨啊……”
顾慕白立刻用双臂把宋清语堵在了门上，随后，在狸花猫凄厉的叫声里，发出了一个诡异的声音：“喵。”
宋清语吓得整个人都清醒了。
顾慕白饱含委屈地看着她：“你舍得让我睡地板吗？”
宋清语打了个哆嗦，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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