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说来,景从洲本职是一个教授。如果一个教授安于现状,心无旁骛,一生只在本职工作上兢兢业业进行建树,那么他永远都是一个教授。景从洲和这种规规矩矩的常规教授不同,他这个教授,当得略显出挑。
他的出挑表现在他与政府机关及经融盈利机构关系密切。景婕至今都没想明白,三尺讲台之前传道受业解惑的人与这些机构能有什么牵扯,但事实是以林国勇为代表的塔阳市党委书记和以杜衷为代表的制药商,都是在她家出入的常客。还有一些身份复杂形形色色的人,她叫不出名字,但见景从洲有礼有序地与其会面,便能断定对方身份必然不低。可以这么说,景从洲今日能站在众人仰慕的高台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些人所起的推动作用不容小觑。正是市党委书记林国勇力荐,景从洲才得以从济济人才中脱颖而出坐上研究院副院长这一无数人虎视眈眈的位子。而申川药业杜衷的作用更具实用性,帮着景从洲在申川内部股东中一圈打点,直接拿下了呼吸类常规药物的所有研发权,将景从洲的名声与价值,推至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很多时候,景婕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连父亲的皮毛都没学到。她丝毫不担心父亲在所向披靡的过程中会腹背受敌,更不会相信苕帧田一介莽夫能奈他何。景从洲背后有太多关乎于他的千丝万缕的助力,这些助力为了自身与景从洲牵扯的利益,自然会默不作声为其扫清一切障碍。
诚然,林佳芯本意是关心她,但这种顾虑毫无意义。且不说以她多年来对苕帧田的了解,苕帧田根本就不是这种老谋深算的人,就她自身出发,她也不会光看皮相而不注重内在。
景婕的话使得林佳芯泄气不少,确实,景从洲与她父亲林国勇是一类人。林国勇毫无防备会掉进莽人设的套儿里去吗?显然不会!那么景从洲必然也不会。
景从洲与林国勇是一类人没错,但景婕与她林佳芯明显不是一类人。她林佳芯继承了林国勇强悍的为人处世本领,并且运用到实际生活中,已经有了相当的阅历,景婕不一样!她性格沉静闭塞,长期不与外界互通,所见识到的险恶人心更是少之又少,与她相比,不仅仅是少了抵御外界污垢的本事那么简单,她并不怎么放心。
不知为何,她直觉苕尉那人并不像表面看着那般无害,但仅仅是直觉而已!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准!
“如果真有问题,我父亲会带他进门来和我住在一起?他应该比你更怕引狼入室才是!”景婕浅浅一笑,拉住林佳芯,“有些事,等过段时间,我再向你解释!并没你想得那么复杂!谁说过找男朋友,就必须情感坚贞从一而终呢?你不是也前前后后换了好几个男朋友?没准几个月后,我又是孑然一身,无事一身轻!走吧!再不走,那位可要等急了!”说着,拉着林佳芯往大门方向走去。
林佳芯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这是景婕说出来的话?她急速转身想要追问几句,可景婕步子太快,没走三两步,早已走到了苕尉身旁。
因着景婕的关系,纵然心里不情不愿,林佳芯依然象征性冲苕尉点了点头示意。
三人相视无言地并肩前行,进入大门来到电梯旁。
一拨人刚刚下来,电梯门缓缓开启,人流之后,李骁飞的身形显现出来。
“你们来了,正巧!我正下来迎你们!”目光流转到苕尉身上时,神情中闪过一丝愕然,不多时便释怀开来,对他报以礼节性的一笑。“我的办公室搬去7楼了,怕你们找不到,想下来迎你们,你们倒来了!”
林佳芯出言打趣,“正所谓七上八下,骁飞哥你这是前途无量的节奏啊!”
李骁飞谦逊笑了笑:“没那回事,7楼实验器材多便于工作而已,既然来了就跟我来吧!”说罢伸手挡住即将合拢的电梯门。
趁着电梯缓缓上升的空隙,景婕将带来的辅助材料交到李骁飞手里。
顺手接过的瞬间,不经意的,一张信笺似的纸片从李骁飞手中厚重的材料堆里轻飘飘飞落。
众人的目光禁不住齐刷刷飘向纸片飞落的方向。
——一张白纸,一张笔力遒劲地写满宋体字的白纸。
林佳芯眼疾手快,顺势拾了起来,怒视着手中信笺惊诧不已:“这……不是你的吧?”信笺递于景婕。
景婕接过瞥上一眼,遒劲的字体再熟悉不过,定是苕尉交于她的抄写被她不经意间夹到里头了,便从容向苕尉道了句:“你的!”就势将纸张藏到衣袋里头。
被林佳芯半道截住。
“情诗,很有见地啊!”瞪着两人,林佳芯快速从景婕手中夺过信笺,将被揉捏的略有些褶皱的纸松松一抖。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那一日,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林佳芯读得缠绵悱恻、抑扬顿挫,听得景婕一身鸡皮疙瘩。如果她没记错,仓央嘉措是个僧人,缘何一个戒律清休的僧人会写出些感人肺腑的情诗来供后人膜拜,她想不明白!
然而仓央嘉措作为一个僧人破了清规戒律的事显然不是当前应着重思考的事,显然这纸掉落出来,已经被林佳芯和李骁飞误认为是苕尉借仓央嘉措之诗借机与她传情了。
这个念头形成后,她不由得心生出了些许尴尬,对“躺枪”的人投去了悲悯的一眼。但见他瞧着自己的目光不似先前那般古水无波,好似掺了质问在里头,又不自觉地敛下了眼眸。
两人这一番眉来眼去,落入电梯另外两人眼中,自然成了另外景观。这可不就是情人间闺阁逗趣意外被人撞破才有的眉来眼去?
数秒前脸色还十分光鲜的李骁飞,当下脸白了几分。
林佳芯微微有点儿义愤填膺,嗔道:“要紧东西就好好收好,夹在这里是故意显摆给我们看的?”胡乱将纸张叠好塞进景婕衣袋。
景婕下意识想摆手解释,却又猛然意识到林佳芯不是在计较“情诗”本身,而是在为李骁飞愤懑,索性就将错就错地就偏过身去,捂紧了上衣袋子。
电梯里头登时静默无声,连呼吸声都捕捉不到,好似载了一群鬼魅。稳当又费时的电梯终于抵达七楼时,景婕如释重负,首先第一个抬脚走出去。
“跟我来吧!”李骁飞走在前头,不疾不徐在前方带路。后边儿苕尉非常识时务地拉住景婕:“我在楼下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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