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陆远莫稳稳坐在游隼主舰控制室里。
就他一个人。
跟边境主舰不同,游隼配备的全是清一色的轻量舰,君临和朝雀联合制造,却是挂在指挥所的名下,由指挥所高级军官陆远莫领导。
“请游隼主舰务必凯旋!”
“……”
声音一道一道的,回荡在控制室里,跟往常一样,能坐下三人的主舰里从来都只有陆远莫一个人。
以前他还会抱怨无聊,现在……却是觉得幸运无比。
他自认不是个正义感特别强的人,也认为自己不是个太负责的人。
大概是少年心性……陆远莫低头笑了笑,笑出了声,低沉醇厚的声音溢出来,像缱绻红酒滴入心尖一般,令人迷醉。
三十二岁的人,被自己悄悄奉为膜拜对象的爷爷用“少年心性”形容,当然是极为不高兴的。
现在看来,若是自己真能凯旋……大概就不再是这样了吧。
手指在控制台上不停移动。
主舰避开了一枚又一枚弹头。陆远莫凝神,伸手拉起了身前的摇杆。
“!”
“陆队……”
李维看着突然升高的主舰,心却跟着沉了沉。陆队已经开到了安全海拔之外,若是在那种高空作战,稍有不慎便,再无挽回余地。
“活着。”
所有人默默的在心里这么念着。他们当然明白,陆队升到的高度会十分利于打击敌方,但,却没人保证上了那里还有作战能力。
包括牟丰。
他对此震惊之余,还深感敬佩。
那个地方,于他来说,去就是送死。
“活着。”
陆远莫此时却听不见了。
他的通讯器已经损坏,现在完全是孤军奋战。
男人紧紧皱着眉头,双眼已爆出血丝。按在操纵杆上的双手,青筋明显。
他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气压,甚至还有致命的辐射。帝国边境的这片高空,最麻烦的不是气压,而是辐射。
特别是这样的海拔,它们简直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陆远莫的前屏已经被气流刻出了纵横交错的痕迹。他现在什么都看不清。
所幸闭上眼睛。
回忆着敌方舰队的运行轨迹,各方位的布局渐渐清晰。而他的目标是敌方主舰。
边境舰队被动打着车轮战,早已被这帮来势汹汹的异族给磨的气息奄奄。现在的局面几乎完全靠游隼与急救队撑着。
弄不明白主舰能快速调来援军的原因,陆远莫想要保住边境,就只能干掉主舰。
可干掉,谈何容易。
计算着移动距离,陆远莫深出一口气,推下操纵杆。
迎着直直而上的加强弹。
狮子搏蝇。
他是蝇。
“好丢脸!”
项酒可怜兮兮的啃着小饼干。
顾眉没理会他,稳稳的坐在富有设计感的铁制桌子前。这是在一间十分符合黑白简约风格的工作室里,阳光顺着百叶窗射下来一点点,微微照亮眼前颇有些年代感的图纸。
图纸的材料明显是军用的,还是限量的珍贵品种。在战火中流传下来,被各方军队争抢,终于……落到了她的手上。
“你……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找这个?”
项酒把脑袋凑过来看了看,一脸嫌弃的补充:“还是个残本。”
顾眉斜睨了他一眼,手指在图纸上划过。
“不懂,就闭嘴。”
项酒心说自己又不是云山土生土长的造舰师,况且这图纸都这么老了,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样子啊。
看着顾眉看到这玩意儿就浑身一股煞气,还有,隐隐约约的悲凉,项酒默默的闭上了嘴。
“这东西,厉害着呢。”
顾眉突然笑了笑,有些怀念。
“知道乔沽吗?”
“那个传说中的造舰宗师?”项酒愣了愣,回过神来还是觉得十分意外,竟然还能听到这个代表着一代传奇的名字。
他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这图纸……是乔大师的作品?”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笑着挑眉,他知道自己怕是猜对了。
难怪,这女人那么看重这东西。
不对啊,顾眉那种看着温和如水,实际上淡漠如冰的人,哪怕是乔沽的东西,也不见得要这么紧追不舍的啊。
他项酒一直觉得造舰这个技术是要一代代更替的,而现在确实有一帮老顽固死守那些流传下来的东西,他向来是不屑一顾的。
但是这不代表他不尊敬一代宗师,乔沽。
那顾眉为什么这么做呢……
“行了,”顾眉无奈的瞥了他一眼:“你把脑袋想破都猜不出来的。”
项酒面色一窘。
“事情牵扯太多,不好解释,”女人微微皱眉,歪着头似乎很认真的在想一个用来敷衍面前这个男人的借口。
“我不想骗你,又不太好随便给你一个理由,免得你以后出什么幺蛾子又来麻烦我。”
项酒嘴角一抽,这女人……真是狂妄的可以,他现在很想出手把她捏死,但默默比较了一下两人的武力值,嗯,应该是综合武力,跟顾眉纯肉搏他还是比较有信心,但她那一身神乎其神的特殊能力,最让人忌惮。
想着想着,就释然的压下了爪子。
他项酒,能屈能伸。对上强敌,自觉放弃,恃强凌弱,顺心而为,从不让自己不痛快。
明知道顾眉自己奈何不了,还上去招惹,不是自找虐是什么?
于是男人端端正正的摆好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说,我信就是。”
顾眉看着他柔柔一笑:“那好,你就当是受人之托吧,这么想着比较好接受。”
“以后你都这么认为吧,刚好挺合适的,不碍事儿,这样下次再跟我出去行动,也好有个脑补空间,嗯,吐槽对象。”
项酒看着眼前女人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只好无奈的叹口气,识趣的不再深究。
他隐隐明白,顾眉能故意敷衍给他一个答案,已经是把他看做自己人了。
和他一样,顾眉虽算不上是个好人,但也讲究情义。顾眉要做的,或者说正在做的事,必定是极其危险的,每时每刻都在搏命。
她手下的人,要么是被她利用的敌人,要么就是心甘情愿与她做交易的合作伙伴。
其实面对敌人时,顾眉就是个孤家寡人。
她不是孤军奋战,项酒猜测她甚至拥有一支强大神秘的盟友队伍。但盟友毕竟是盟友,生死存亡之际,她只有自己。
而依照项酒对顾眉的了解,她这人让他发现到一个十分奇怪的,甚至说诡异的一点。
顾眉把生命看的很淡薄,却又非常惜命。不止要自己活的好好的,还要保护自己的真正亲信,跟着自己一起活下去。
项酒突然觉得自己有顾眉这个朋友真是太幸运了。
“怎么?傻了吧唧的。”
顾眉淡淡的看了看项酒,这个浑身上下洋溢着“我很傻快来欺负我”这句话的男人,笑得一脸痴汉。
确实很傻。
“那,我们下一步准备干什么啊?”
男人丝毫不在意顾眉略有些嫌弃的眼神,仍是咧嘴笑着,他的眼睛里好像盛满了星星。
这个二货……顾眉心里暖暖的。整理了一下表情,清了清嗓子,顾眉浅浅的笑了下:“下一步啊,我们要分开行动了。”
“啊?”
项酒表情有些愣。
“我要去南边,嗯,朝雀那边,”顾眉看着男人有些失落的表情,对着他笑了笑:“怎么,还没玩儿够?”
“是啊,人家还想要跟你做大事呢。”
项酒摆出一副幽怨的表情来,他已经决定了,不管顾眉同不同意,他要跟着这女人干大事了。
反正他只活这几十年,不能浪费。
“决定了?”
顾眉看懂了男人的意思,微微凝眉,如项酒所想,她确实不想要自己的朋友或者其他什么算得上有交情的人跟着自己冒险。
一是,她要做的事,一旦参与,除非死,绝不可能退出。
二是,她不想亲手处理掉叛变的好友。
当年那事,始终还是阴影,死了不少人,明晃晃的告诉她,不该心软。
“决定了。”
项酒收敛了笑意,表情是无比的轻松和平静。
“为什么?”顾眉颔首轻笑,微微闭了闭眼,再抬头时,眼中一片清明。
“为什么?”项酒仿佛很意外她会问到这个,愣愣的笑了笑,继续道:“没有为什么。”
“我好不容易遇到个能带着我一起作天作地的人,怎么能就这么放弃了呢?”
“我的一腔热血吊在那儿不上不下的,多难受啊。”
“我不怕死,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关于我的过去,你想知道什么问就可以,”项酒突然坐直,端端正正的。
“或者我也可以自己交代,你要听吗?”
顾眉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
“我这么身家清白,能力出众,简直不可多得的一个人,你怎么就不要呢?”
“嗷!”
项酒伸手捂着被顾眉敲过的额头,表情嗔怒了一下,又仰着头憨憨笑着,胜似一只……大型犬。
“行了,坐好。”
顾眉无奈,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对面男人可怜兮兮的样子,又给他加了一杯。
男人表情瞬间明朗。
“我信你,不会背叛我。”
顾眉淡淡说到。
“我发誓,不会背叛你。”
项酒表情不再随意,收敛了所有的笑意,双眉微挑,薄唇凌厉,有点不像平常的他。但顾眉明白,也许此时才是骨子里的他。
恣意狂狷,具有攻击性。
项酒若是一直调儿啷当的,现在怕是尸骨都烂成一团泥了。
“我还是要独自去南边。”
项酒挑眉,他知道顾眉是真正把他当自己人了。压下心里的小激动小欢喜,项酒等着顾眉的后话,乖的像个小学生。
“你,就去边境。”顾眉直直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表情果然瞬间有些变化。
不过没有丝毫的恐惧,或者其他的怀疑情绪,只是刹那的惊异和片刻类似于……兴奋的情绪。
“边境,正在打仗的那个?”
项酒挑眉看着她,眼神像极了饿狼看见了羊群。
“嗯,怎么,你还有上阵杀敌的想法?”顾眉瞥了他一眼:“现在的边境也不全是战场,没打算让你去前线。”
“哦。”项酒有些失落,抬眼瞄两眼顾眉,见她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又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行了行了,一天天的这副德行,”顾眉终于理了他一下:“只是让你去边境带个人回来,你若实在想去看看,去就是了。”
“我这里又没什么纪律规定,就我们两个人抱团革命,客气什么。”
“给你一个期限,别误事了就成。”
“这还不错,”项酒颇为满意,想了想,又问道:“你让我带什么人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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