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其实距离机场一小时的车程，但我也不想解释太多，反正我的下场也差不多。唉，她还是一贯的不讲道理。
就是这样，我到机场接了她，回来时，她的那张嘴依然充斥着那些不堪入耳的斥骂。我并不害怕那些空穴来风，只害怕旁人的目光。那时真是尴尬至极。回到家中后，她甚至变本加厉了。
“李荣根，你这不肖子，给我跪下！你这人，不孝不义，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给我马上跪下，马上！”
“我为什么要跪？”
“我在机场足足等了你两小时，整整两小时，你去了干什么？今天我们明明是约好的。若你要问为什么你要跪，那就问你自己今天为什么迟到。”
“我不是说了我在学校临时有急事要办吗？你怎么不讲理。”
“你说谁不讲理了？明明这是你的错，你还说我不讲理？你现在还学会推卸责任了，你还真行，李荣根。才没有见到你一年，想不到你的本事长得那么快。”
“你到底在说什么？不要再胡闹了。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反正我没有做错，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跪。”
“哦，看你这么坚持，难道是真的？假设你真的有急事要办，那又是什么急事？难道是有老师突然把你留了下来，没有通知家长我？若真有老师这样违反校规，尽管告诉我，我定不会怪责你，但肯定会投诉。”
不知道我妈说这句话，是巧合还是故意。但是不容置疑的，若我老实交代，我必能逃过一劫，但是我的班主任，便可能要换人了。反之，我可能不能看见明天的日出。
我不断地思考，下一着应该怎么下。到底如何才能两全其美，让我能摆脱这受罪的地狱。
“怎么了？说出来啊！让我替你出头！还是根本没有这件事发生？”
随着清脆的一声“扑通”，我跪在了地上。始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我亦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明明说了出来就可以脱身，但是那心中静悄悄的声音，强行阻止了我这样做。反而是怂恿我隐瞒下去，承受那不必要的痛苦。这算不上是英雄式的牺牲，但对我来说，本是毫无必要的。
“怎么了，赶紧起来啊！不是说你很冤枉的吗？不是说你根本没有错的吗？不是说你根本不用负责任的吗？怎么现在跪地求饶了？看你这样子，又对我说谎了。我这次非要教训你不可⋯⋯行，你这三个月的生活费没有了。”
我吓得不由己地倒退了两步没有钱可万万不可啊！得赶紧认输。
“是是是，我又说谎了，这全部都是我的错。我在学校没有事情做，放学便回了家玩游戏了。一切都是我的谎言，一切都是我的错。”
“那为什么你要说谎骗我。”
“是我不诚实，是我不好，是我错了。以后也不会了。”
我终于想起了以前的标准道歉用语，希望它们还能像以前一样，能让我随便搪塞过去吧。
“以后也不会？呵，真是笑话，难道你就不会数数自己说了多少遍吗？”
以后的对话，也大多是重复空洞，敷衍搪塞。最后，不知她是怜悯我还是什么，只是让我跪了一小时，在房间中央站了四小时，什么也不许做，更加不能坐下，只能像那皇宫前的掷弹兵，忠诚地屹立。
像我这样的人，当然是会想方设法，来让自己更舒适一些。但是她是那样的老奸巨滑，不断地起床和巡视我的站姿，亦自然是不得偷懒了。
翌日，我还是要上课，尽管是经常通宵的我，也有一点吃不消。在下午时，也真是在无法睁开眼睛了，不由自主地伏在桌子上，倒头便睡了。而那时碰巧正是她的课，她亦不可能察觉不了。
“咯⋯⋯咯⋯⋯咯⋯⋯”
那时我睡得不太深，但依然故意装成听不见这渐大的声音，任由她渐渐步向我。那脚步声停下之时，牧亭用手肘就推了推我，我仍是装成不知情，继续睡去。我没有看见她的脸颊，也猜得到她已经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也许还盘起了手。她用力敲了敲我的桌子，像是向我发出最后通牒。而我的面皮也真是够厚的，依然不作理会，还把头别过了另一个方向。
她真是不耐烦了。
“李荣根同学，你到底想在老师我的课上睡到何时？赶紧给老师我起来。”
“啊⋯⋯再让我睡一会儿吧。”
“不行！赶紧起来。”
她抓着了我的衣领，试图把我的头拉起来。我使力向前倾，也许我的力量太大了，她终归还是拉不起。我装作头部狠狠地撞向了桌子，然后还是没有起来。此时，我偷瞄了她一眼，她的面上充斥了担心，应是害怕我撞伤了。那亦是无可厚非，若我真的撞伤了，又把这事发经过说了出去，她自然亦要负起我受伤的责任。
“怎么了，荣根？你该不是撞伤了吗？”
她真的是被吓到了，我继续睡在桌上，过了数秒，她又禁不住沉默。
“怎么了，难道是被撞晕了，糟糕了。”
差不多了，我意识到我应该起来了。我抬起头，装着意识仍十分朦胧，揉了揉眼睛。
“没有啊，怎么了，郭老师。”
“差点把我吓坏了，幸好没有事。”
班上的所有人，包括我，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她亦尴尬得面红耳赤。
“话说，你为什么又上课睡觉。”
“还不是因为吃过了午饭，太困了吗？”
“我不管，总之上课，最少是在老师我的课堂上睡觉就是不对的，你等会放学来见我。”
说罢，她又继续了课堂，因为她的确在我身上花了太多时间了。
下课钟声不久便响起了，那已经是放学。跟老师敬礼后，我的眼睛，遭受着像是被火烧的刺痛，只有闭上双眼，才感受到一些好转。那也许是睡眠不足所导致的恶果。
不知是过了多久，最少也过上了一刻钟，她又走到我的身旁，坐在了我身旁的椅子。她用一只手轻抚了我的背，透露出一种像母亲般的慈爱。但十分可笑的是，我的亲生母亲却从来没有对我这般做过。
“怎么了，你今天为什么没有精神？昨天没有睡好吗？”
“的确是。”
“为什么？难道……你失恋了？”
她用一种开玩笑的神情跟我说这句话。我向她投去了一个冷眼。
“别开玩笑了，郭老师。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既然没有女朋友，又怎么可能会失恋？总之，我就是昨天没有睡好，上你的课时实在是太困了。话说回来，可能是你的课太无聊了，才令到我这么困。”
“少给我推卸责任，老师我的课是多么的有趣，只是你就睡觉。你不是答应过我，上课不睡觉的吗？看来，我要给你一些惩罚了。”
我也没有搭理她，迳自背起了书包，站了起来。因为我这时，心中兴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和懊悔。
“好了，再见老师。”
“给我站住，老师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唉，算了。人家好歹还是一个老师，多少也要给人家一些面子，我还是站着了。
“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好像说过，若你被我发现上课时睡觉，就要写篇一千字的文章，对吧？”
“你根本就没有这样说过，更何况我根本就写不出来一千字的文章。”
“我肯定有这样说过，唔……应该是在运动会时说过，你记起了吗？”
好像她还真的这样说过。我自知理亏，又朝着门口步去。
“记得明天早上把你的一千字作文放在我教员室的桌上，老师我很期待。”
我头也没有回，便步出了课室。我心中那股莫名奇妙的怒火愈来愈旺盛了。也许，我从一开始便应该坦白，便不需遭此两项活罪了。
而她，却依然不知道个中缘由，和我之后所遭受的罪。
这便是我对她的第一个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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