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刘璃确诊后,刘歌就把办公地点搬到了病房,今天,他难得地回到公司办公。
宽敞的办公室里,刘歌坐在西边一圈沙发的正中,一头短发,两侧上削,额发稍长,向右斜斜地垂在明净的额头,使他俊秀的五官变得硬朗,锋芒隐隐。他鼻梁英挺,眉毛浓黑秀美,此刻正紧紧地拧着。他拿着一份文件,一边听着汇报一边快速地翻阅。旁边坐了五六个人,宽大的玻璃茶几上堆满了文件。
楼落小心翼翼地走到刘歌的沙发后面,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南边有点急事。”
刘歌怔了一怔,讶然转头看楼落,想了一想,回过头来对众人说:“再议,出去。”
五六个人一声不响地纷纷站起身来退了出去。刘歌疲惫地捏了一下英挺的鼻梁,又揉了揉眉心,闭上双眼靠在沙发上,简单吐出一个字:“说。”
楼落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带着小心又有点惭愧地说:“宋小令辞职了,但是,没,没来我们这儿,突然去了湖江……”
刘歌睁开双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忽然射出一道凌厉而阴郁的光色。
楼落手一抖,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自己:真是王八羔子!被他看一眼都吓,自己还大他好几岁呢!我老子还是高级领导呢!于是他又无意识地挺了挺胸膛,声音响了一点:“她在湖江市有个大学同学,是湖江日报的记者,叫邢依珊。她在那里找工作,听说,去当杂志社的编辑。”
刘歌的视线好像在他身上,又好像落在了他身后,过了好一会儿,忽地展颜一笑。
楼落勉强树起来的勇气,一下子被他笑得“扑”地烟消云散。要知道,这个集团最年轻又最深沉的老板、英俊强硬的天之娇子、威压逼人的总裁王子,自从他弟弟病了以来的这半年,从来没有在公司笑过!这笑,是几个意思?嘲讽他一个集团副总裁在临浦市住了一星期,这点事都没办好?还是……
刘歌一只修长的手摸着已有些粗糙的下巴说:“办得不错。”
办得不错?!最高的表扬从来只是“唔”、“嗯”、“行”、“好”一个字的老大,竟然说他办得不错?楼落顿时又喜又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刘歌接着说:“还是这样好,来我们公司,或者在苏市工作,璃璃马上就会明白我做了什么,他会不高兴的。现在,她来得很自然,二十分钟的车程,璃璃吃得消。”
楼落那个意外啊、那个得意啊,脸上笑成一朵花,不停地点头,直叹自己的英明、高效、睿智、得体……
“不过,她已经怀疑你了,而且在湖江,你靠宋一鸿得来的消息太慢也太不准了,以后怎么办?”
楼落信心爆满:“放心,我能搞定!大不了,以私谋公,舍了孩子……啊不,舍了我自己去套色狼,我勾引她闺蜜去!”
刘歌瞅了瞅楼落那赴汤蹈火的死士状态,讥讽地说:“别出乖露丑了。但我要随时知道她的消息,保护好她,我们已经……对不起她了,差点让她出了事。等她安定下来,我带璃璃去看她。”
楼落点点头,又问:“璃璃……好点了没?”
刘歌痛苦地垂下头,双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捂着太阳穴,修长的手指插进黑发,重重地抓了抓,说:“化疗第二个疗程了,效果一般,骨头……疼!”
楼落长叹一口气说:“唉!如果早点发现,还在早期的话,治愈的希望就很大,可惜耽误了那么长时间……”
“别说了!出去!”刘歌忽然暴怒,抬起头来,双目赤红地吼了出来。
楼落愣那儿半天没反应,然后做足被他打倒在地的心理建设,站起身来走到刘歌身边坐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刘歌捂住脸:“对不起……”
楼落揽住了他肩膀,用力握了握。这也是他第一次以兄长的爱怜,亲近一向远人千里的他。
此时,这个雷厉风行、所向披靡的集团总裁刘歌,这个心硬手辣、坚强冷酷的商界奇才,这个崛起于校园、成名于弱冠的草根精英,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无助与脆弱,第一次在亲如兄弟的下属面前表现出了将要失去唯一亲人的痛苦与绝望。
他的唯一亲人啊,十多年来他把所有的柔情都倾注着的亲弟弟,那个清隽优雅、乖巧羞涩的少年!
楼落摸了摸他的肩胛,感觉到骨骼支棱。这半年来,自刘璃病后,他和刘璃一样迅速地消瘦。一向风度翩翩的他,现在连理发都要秘书催着,安排好人手直接上病房服务。
楼落沉静地说:“会好起来的,她来了,他会好起来。”
“但愿……”一声呜咽。
此时,苏市最好医院的这个特级病房里,进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刘璃一脸戒备与冷漠地看着这个装扮入时、优雅得体的女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叶痕视若无睹,依旧把一罐营养汤放在桌上,温柔款款地问他:“这几天感觉好点了吗?这汤我熬了两三个小时,很入味,你尝尝好吗?”
刘璃转过头对他的特护沈阿姨说:“我不要喝这汤,你拿出去,我想睡觉。”
沈阿姨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刘璃在刘歌在时,对来探望的叶痕虽然话不多,但还彬彬有礼,可刘歌不在时,刘璃就一副嫌恶之极的不假辞色。但她唯刘璃之命是从,为难地看着叶痕说:“叶总,小璃……要休息了。”
叶痕还是神态优雅,不惊不怒地说:“沈阿姨,是我打扰他了,不好意思。这样,您先出去一下好吗?我就跟小璃说几句话,马上走。”
沈阿姨脸带探询地看向刘璃,刘璃斜盯了叶痕一会儿,才说了一个字:“好。”
沈阿姨带上门出去后,刘璃冷笑说:“不要装淑女了,看了让我像化疗一样想吐。”
叶痕收敛了一脸的端庄雅致,两肩垮了下来,往座位上靠了靠,但还是温和地说:“小璃啊,从前的事已经过去五年了,我都辞职那么多年了,到现在都恳求了你多少遍了,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刘璃不屑地“哼”了声,轻淡地说:“别做梦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这个变态恶心的女人!”
叶痕换上悔恨和委屈的神色说:“小璃,判死刑还有缓刑,还有改判无期徒刑的呢,人犯错了,总不能一棒子打死吧?我当年只是年轻不懂事,无知的我也是被人诱惑,才鬼迷心窍一样的,再说,我也没对你做什么……”
“闭嘴!你还想做什么?!你,滚!”刘璃苍白秀气的脸上涌上一片红晕,气喘吁吁地指着门喝着。
叶痕终于沉不住气,一改几年来温良贤惠、低声下气的样子,换上妖娆娇媚的声调:“别呀,小璃,你这副样子可不能着急上火,当心病情恶化,呵呵呵,你哥哥得心疼死。这不,你虽然没救了,你哥还是请遍各国名医来为你治疗。你一死,可就没什么人能阻止我靠上你哥哥了。”
刘璃气得七窍生烟的头脑,忽然因为她提到“你哥哥得心疼死”而重重一激荡,慢慢冷静了下来。是啊,跟她争吵、置气,伤了自己,不真顺了她的意吗?哥哥一辈子的幸福,他能守护得了几时就要守几时,可不能毁在她手里!
他微微地喘气,讽刺而强硬地说:“你如果想要钱,不是从我哥手里拿走了当年施舍给我们的几十倍的钱了吗?你开的时装公司,哪一次陷入困境时不是我哥救回来的?以后,我哥还会给你钱,你过你的好日子去好了。但是,如果你想跟我哥结婚,你死心!我绝不会让我哥娶你这样……一个坏女人!我会把你做的一切,告诉我哥!我哥为了我,会用什么手段治你,你没数吗?到那时候,你不但人财两空,还会声名扫地,你换个地方都没法活……”
叶痕变了脸色,怒意和恨意,还有更深重的害怕在心里纠结。现在刘歌只记着她一次次送钱救困、还照顾刘璃两年的恩情,对自己尊重有加,刻意维护,如果知道……以刘歌玩公司、玩市场、玩技术的手段,她是百死难悔了。眼前刘歌的心头肉虽然是她的障碍,但还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再说,他小命不久,只能徐徐图之……
叶痕转而可怜巴巴地说:“小璃,跟你哥哥在一起,是我的奢望。当年,他还只是个我的高二学生时,我就喜欢他了,真的!可我是他班主任,年纪又大了他五岁,才一直藏在心里。小璃,你哥哥那么优秀的人,谁不喜欢呢?”
刘璃神色稍有和缓,叶痕再接再厉:“小璃,就让我默默地继续喜欢他吧。如果以后他心里有人了,我就再不动这个念头。那小璃,你歇着吧,我以后再来看你。”
刚起身,刘璃冷冷地说:“把汤带走,你以后不要再来我这里,我不想装礼貌。”
叶痕恨恨地拎起保温筒,虽然换上一副温雅贤淑的面孔跟沈阿姨告别,心里却如毒蛇撕咬:“小兔崽子!做了你嫂子,有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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