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第一天,安芳回了趟老家。
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推开清水镇花园村,一处低矮瓦房的门。
一开灯,堂屋内,气氛压抑古怪。
安父坐在墙角抽旱烟,安母坐在桌旁抹眼泪,哥哥的房门紧闭,里面传来猛捶键盘的声音,阵阵烟味从房间飘出来。
安芳想,可能是哥哥最近沉迷英雄联盟,惹父母生气了。
已经接近晚上八点,家里仍是冷锅冷灶,连一口热饭都没有。
“爸妈,你们怎么不开灯,晚上做饭了吗?”安芳随口问了句,放下了手里的行李,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安母闻言,当下便发了飚:“吃吃吃,就知道吃,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
安芳一头雾水,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朝她撒邪火:“妈,你怎么了,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们要是没吃饭,我这还有上火车前买的馒头,我去后院摘点菜,炒一炒!”
说着,她拉开书包的拉链,将一袋白花花的馒头掏了出来。
安母见此状,一个箭步冲上来,怒不可遏地,将那袋馒头甩到院子里。
安芳正准备去捡回来,家里养的土狗花花跑了过来,将那袋馒头叼到自己的窝里。
安芳无奈,叹了口气:“妈,你这是干嘛?”
安母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还没为家里赚一分钱呢,就知道花钱,你想孝敬父母,等你将来有本事赚钱了再说!”
安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就是为了省钱,所以她每次从b城坐火车回老家,都舍不得买泡面面包,只是花几块钱买点馒头对付一下
就算吃不完,也不会坏,带回家里用少许油煎煎,也是一顿饭。
可母亲却说,她就知道乱花钱?
安父磕磕烟头,“一点馒头而已,至于为难孩子么,你还把它扔出去,糟践粮食!”
安母的声音无比尖利,“这个家,最没用的就是你,你说说你,办养殖亏了多少钱,家底都亏空了,要不是因为你,淮淮至于,27岁了还娶不到媳妇吗?”
安芳愕然,母亲发这么大的脾气,竟然只是因为哥哥娶媳妇的事,
安淮在本地上的大学,毕业之后,在国企找了一份工作,结果适应不了复杂的人际关系,辞了职,之后也是屡屡碰壁,直接家里蹲了。
这两年父亲创业失败,母亲在一家无纺布厂做打包工人,薪水低得可怜,他不为家里减轻困难不说,反而三番五次问家里要钱买游戏装备。
她想提醒母亲,哥哥娶不到媳妇,不光光是彩礼的原因,又怕惹母亲不高兴。
“你看看隔壁老孙家的儿子,人家20岁不到就娶了媳妇,现在孙子都添了两个了,淮淮今年都27了,再不娶,以后还娶得到吗,我有生之年,还能抱上孙子吗?”
“所以呢,你看人家抱孙子眼馋了,就想把芳芳嫁给隔壁村的瘸腿张,换那10万彩礼钱,给你儿子娶媳妇?”安父怒目圆瞪,“你问问你自己,你还有点良心嘛,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安芳顿时如五雷轰顶!
什么?
母亲要将她嫁给瘸腿张?
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瘸腿张又老又坏又色,去年还因为在公交上上猥亵女人被抓进去关了几个月。
安母看了她一眼,继续说:“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正好你回来了,就在家里老实呆着,安安心心准备嫁人,下个月,张家的人就要过来要人了。”
“妈,我已经保研了,等研究生毕业,就可以留校任教,到时候让你们过好日子!”安芳据理力争。
安母冷嗤道,“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啊,你告诉我,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是要嫁人,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啦,你还想得起,你娘家的这个老母亲嘛,哼!我告诉你,安芳,这个家从来就不指着你赚钱!”
“不指望我,难道指望哥哥吗?他除了打游戏,抽烟,还会什么?他都已经27了还在啃老,难道啃一辈子吗?”
安母怒道:“你还学会顶嘴了,谁允许你这么说你哥哥的,我告诉你,安芳,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我钱都收了!”
“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还是你亲生的吗?”
安母别过脸去,“哼,怪就怪,你自己不争气,不是个带把的,你要是个带把的....”
安芳一瞬间流泪了,从小到大,母亲都偏心哥哥,好吃好玩的都留给哥哥,母亲还总是给她洗脑,哥哥是男孩,将来是要传宗接代的,所以,她要让着哥哥,不能和哥哥争。
可现在,哥哥为家里做过什么?
他不过就是家里的一个累赘,一个废物而已。
这个家想翻身,就只能指望她了。
而母亲,竟然要把她嫁给一个老东西。
说是嫁,和卖有什么区别。
她才21岁,人生都还没有开始,就要灰败地结束了吗?
母亲在乎过她的幸福吗?
呵呵!
她不在乎,在母亲眼里,她的价值,也就值10万而已。
不要说10万,就算是1万,母亲也会义无反顾把她卖掉。
她接受的是高等教育,可回到农村,还是得面对这些糟糕的现实。
可笑,极其可笑。
她推开门,抬脚走了出去。
安母呵斥道,“刚落屋,你又要死哪儿去?”
“我出去吹吹风。”安芳扭头,望着母亲拧巴的一张脸,嘴角扯出一个苦笑:“顺便好好想想,妈妈的建议,呵呵!”
安母说:“你心里有数就行,这个家赔本养你这么大,是时候该你报恩了!”
安芳仔仔细细看着母亲的脸,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愧疚和心疼,一颗心如堕入冰窖一般,凉得刺骨。
安芳坐在家附近一个小鱼塘旁的草丛里,想起母亲的那些话,偷偷抹眼泪。
她屈膝,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双臂之间,调整了好半天情绪。
从怀里掏出手机,给许可可打了个电话,许可可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声音,雀跃道:“安芳,是你呀,平安到家了吧!”
安芳彻底擦干眼泪,问道:“可可,你认识的人多,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赚快钱的么?”
许可可诧异道:“安芳,你很缺钱吗?”
安芳嗯了一声,许可可又问:“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芳难以启齿,许可可生在城市,长在城市,家里是开建材公司的,家境优越,她从小活得像个小公主一样,安芳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这些糟心事。
要是告诉她,自己的母亲因为一点彩礼钱,将她卖给了一个又色又瘸的的老男人,她会怎么想她?
应该会瞧不起她吧,呵呵!
“学长知道这件事吗?”许可可问。
许可可嘴里的学长,是安芳在b大的男朋友陆安泽,一个很害羞很温暖的男孩子。
安芳说:“阿泽他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可可,我现在遇到难事了,你要是能帮我,我一定会一辈子记你的恩情,当牛做马报答你。”
许可可虽然知道安芳家里条件不好,但不知道她缺钱缺到了这个地步,她考虑了一下,说:“安芳,你给我点时间,我帮你好好问一问。”
安芳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说:“好!”
母亲不是需要彩礼钱给哥哥娶媳妇嘛,她只要弄到了这10万,她应该不会再说什么。
有了钱,她就可以解决目前的家庭困境,也可以继续完成学业,要是嫁给了瘸腿张,那才是真的不能回头了。
“那你等我消息,在家照顾好自己。”许可可说完,便挂了电话。
第二天,许可可就打来了电话,“安芳,我在一家美容院给你找了份工作,一个月工资八千,其实,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借给你,没必要耽误学业!”
安芳了解许可可,她说这番话,自然是出自于好心。
许可可虽然一副大小姐的做派,却是个很有上进心,安分守己,善良的女孩,不然以安芳的谨慎,是不可能向许可可开口的。
安芳说:“谢谢你,可可,我就算跟你借钱,也是要还的,不然那不成了要,那我成什么人了。我会跟校领导申请,保留一年入学资格,就赚一年的钱,明年回学校继续读研!”
许可可叹了口气,就挂了电话。
晚上,一家人在后院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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