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道士闲聊着,很快子时就快要到了。
师兄俩开始设坛施法。
为了防止施法中发生什么意外,麻杆道士先将宁公子的尸体缠上墨斗线,放入棺木,再将棺木吊入墓穴。
胖道士取出一张灵符,贴在剑尖,开始手持桃木剑挥舞起来,嘴中念念有词。他施完法后,“轰”一声,灵符燃烧起来。灵符燃尽,胖道士将灵符的灰烬挑入法坛上的一小碗清水,搅拌。
麻杆道士拿起施法后的那碗“净尸水”,用手轻轻将净水抛洒到宁子谦身上,洗去尸体的戾气。洒完全身,片刻之后,宁子谦的尸体,肤色渐暖,寒气退去,逼人的戾气也散去很多。宁子谦书生气十足的稚嫩脸庞又呈现了出来。
麻杆道士绕着墓穴转了几圈,看着静静躺着的宁子谦连连叹气道:“可惜可惜!可惜宁公子如此俊朗善良,竟却如此早逝。我们与他相识不久,却似乎很有缘,他这一去,竟让我有心痛之感,行走江湖几十年,这还是第一次,莫非是我开始老了?”
胖道士亦有同感道:“这倒不是。这宁公子着实让人喜欢。虽然是知县独子,但是平时一点架子都没有,又待人真诚善良,他的单纯和执着,显得与这浑浊的世道格格不入,让人怜爱;可惜与钟姑娘这段感情,来得太快,又走得太匆忙。我本来也不看好,本以为最终也就是棒法鸳鸯罢了,只是没想到到最后,结局竟如此凄凉,双双为情殒命,可悲亦可叹!”
麻杆道士叹气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每年都会遇到这么几个为情而死的痴情种,可惜呀,到了黄泉路上,喝完孟婆汤,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前尘往事未过眼,情话恐怕早已已成笑话。”
“你们这么在别人坟墓前议论这些事,不怕惊扰了死者的魂灵吗?”忽然从旁边树丛里传来一个女性略带怒气的声音,打断了两个道士的感慨。
“什么人?”两个道士警觉地呵斥了一声。听着声音,明显的是个人,两道士明明已经交代过宁知县要封锁好路口,不能让其他任何人进入到墓地的,怎么还有漏网之鱼?驱邪下葬之事,可容不得半点的疏忽,一旦惊扰了魂魄,尸体复苏,那可就麻烦了。
树丛里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灯笼,手持灯笼的,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清秀女子,全身上下一袭黑色,要是没有灯笼照着,浓浓夜色中,全身隐没在黑暗中,几乎看不到有这么一个姑娘。
她慢慢地从树丛中走出来,原来,是卢府的卢小姐。卢小姐眼睛微肿,仿佛哭过许久一般,两只鞋子和裤管都湿了,还粘着许多泥巴。
两个道士上前拦住她:“这是宁府宁公子的下葬重地,正在施法,谁都不许进来的!”
卢小姐从黑色斗篷里伸出另外一只手,手中握着一捧洁白怒放的山茶花,她声音中带着微微哭腔道:“我是宁公子的朋友,跑了很远的路,只想来送他最后一程。还请两位道士通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麻杆道士见是个姑娘,想来宁公子生性纯洁善良,想必喜欢他的女子也很多吧,又看她一汪泪眼,有点不忍拒绝,于是又好奇问道:“宁知县已经封锁了路口,你是怎么进来的?”
卢小姐轻声道:“我其实也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得知宁公子子时就要封棺下葬,所以怕来不及赶到,看到路口有人把守,就悄悄地从河里淌水过来了。”
这个答复让麻杆道士也是出了一头冷汗,想来这姑娘也是痴情,为了见宁子谦最后一面,竟然冒险从深浅都不得知的三生河淌水来到小岛。所幸没出什么意外,不然宁子谦又要多一个殉情之人。
麻杆道长心里对着宁子谦念叨着:“傻书生啊,傻书生,你看看你身边交的都是什么朋友?一个个都跟你一样不知死活,单纯又不要命!”
心底骂完宁子谦,麻杆道士扭头看着胖道士,征询似的望着他。
胖道士都看在眼里,此时要是真的拒绝这黑衣女子,想来也是太残忍了点。
胖道士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行吧!去吧!只不过时间紧迫,你只能见他一面,稍后就要马上离开,不能影响了封棺大事。”
卢小姐点了点头答应了。
胖道士为了安全起见,拿起一道静息符贴在卢小姐背后,有了静息符,卢小姐就没办法发出任何声响,也就不会惊扰到宁子谦的魂魄了。
卢小姐走到了子谦的棺木前,子谦的尸体刚刚洒过净水驱了邪,此时神情淡然如同睡着了一般。
看着子谦的模样,卢小姐顿时泪如雨下,眼泪滴滴落在纯白的山茶花上。
卢小姐记起宁子谦送她的第一朵花,就是山茶花。自己从那天起更加认真的侍候起那株山茶花,本希望等花开灿烂之时和子谦一同观赏。没想到等到花开满树,却传来子谦死去的消息。
“子谦啊,子谦,你明明说好,以后可以给我机会,可是,你就这么走了!你失信于我了,知道吗!”卢小姐心中悲鸣着。
宁子谦一死,卢员外硬是不让卢小姐前往祭拜告别,怕到时候传出去,影响了卢小姐的名声。所以,她只能趁今夜,瞒着所有人偷偷跑出来,来见宁子谦最后一面。
卢小姐将那束美丽的山茶花放进了棺木,置于子谦手边,又伸手掏出怀中一柄常用的木梳,折断,一半放入子谦棺中,一半收回怀里。
胖道士见她此举,心中一阵悲悯,不忍再看。这姑娘着实痴情,竟然用折断木梳各取一半的方式与子谦约定来世再见。
卢小姐做完这一切,转过身,一路走,一路捂脸痛哭。所幸胖道士早有先见之明贴上静息符,否则,再有十个宁子谦,都要被她哭醒。
卢小姐走到两位道士面前,突然跪下以示谢意。两位道士赶紧将她搀起,让她尽快离开小岛。
卢小姐一边抽咽抹着眼泪,一边慢慢走向树丛,身影又慢慢的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麻杆道士看着卢小姐离开,擦了擦眼睛说道:“师兄,我突然好想哭~~~”
还没时间给麻杆道士哭,子时已到。
胖道士叹了口气,提醒道:“好了,收起眼泪。时辰到了,我们动手封棺吧。”
麻杆道士感慨地对着棺木中的宁子谦道:“傻书生,算你走运,今天由我和师兄送你最后一程。我们两个愿你早日转世,投个顺顺利利前程似锦的好人家!哦,还有,下辈子要是遇到那两个姑娘,可要好好对人家!”
两道士开始封棺,原本平平静静的三生河此时却突然有了些不寻常的异象。
三生河里,从上游飘下来一个白色的东西,这白色的东西在河水沉沉浮浮,飘飘摇摇,好似在河水中游泳嬉戏,临近入海口的小岛时,这白色的东西突然轻飘飘地发出一声女子的呼唤:“宁公子!”
声音空灵,轻柔飘浮。
寂静的深夜里,道士两人听得真真切切,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了河水中的白色异物,感觉像极了一个白衣的女子在水中游弋。
胖道士被这突来的异象吓了一跳,惊呼道:“不好!这是什么东西,早不出现,晚不出现,这时候出来可是要乱了宁公子的三魂七魄!”
麻杆道士却感觉不到这白色异物有任何的邪气,但是还是拿起桃木剑和灵符,严阵以待。
两个人正紧张间,三生河里的那白色异物慢慢拉长成一道绵长白光,白光绕着小岛转圈,边转圈还边一遍遍的轻声呼唤:“宁公子!”
麻杆道士立刻挥舞起桃木剑,又将灵符朝着白光扔去,但是都对那股白光不起作用。
胖道士紧张得头上满是汗水:“恐怕是有人死在这河里,她的魂魄今夜要去转世。既不是妖也不是怪,我们也就奈何不它了。只是,它会认识宁公子,要是把他的魂魄惊醒,怕是要坏了大事!”
麻杆道士这才反应过来:“河里的魂魄?难道是钟姑娘?她就是跳河自尽的,今夜刚好也是她的头七!冤孽,冤孽!”
白光萦绕小岛数圈,终于慢慢飘向入海口,入海口的上空出现了一道蓝色光圈,白光缓缓向上,慢慢地消失在蓝色光圈之中。
精神高度紧张的两道士见白光已经慢慢消失,终于长舒一口气:“不管是不是钟姑娘的魂魄,还好走了!”
就在两个道士暗自庆幸之际,他们的身后,宁子谦的棺木内,传来一声真真切切的声音:“钟姑娘……”
两个道士心中大呼一声:不妙!
转头看去,本来棺木内安安静静躺着的宁子谦,竟然睁开了双眼,三魂七魄此时已被惊回死去的躯体,使得宁子谦真的变成了僵尸!他尝试着扭动着身体,但是因为缠着墨斗线,他的躯体无法顺利挣脱。宁子谦似乎急了,一用力,浑身上下开始冒出一股黄色微光,他更加激烈的挣扎着要爬起来。
那道黄色微光出现后,宁子谦的力量明显的变强了,整个棺木都跟着摇晃起来。
胖道士和麻杆道士见势不妙,立刻取出安宁符,沿着棺木贴了一圈,暂时的压住了宁子谦挣脱的气势。
眼见棺木慢慢安稳下来,宁子谦又闭上眼,似乎开始慢慢恢复平静,没想到入海口上空的蓝色光圈又悠悠扬扬地飘来了一声:“宁公子,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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