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简天祁垂眸看着她,十分自然地伸手帮她擦了擦鼻尖的汗水,语气温柔得好像二月的春风:“昨天说好一起来看妈,倒是你一个人跑去哪里了。”
对丁艾来说,这春风,来得简直是春寒料峭。
丁艾被对方这宠溺的口气弄得一身汗水几乎结成冰,她想问他是不是晨练伤着头了,结果话还没出口,身后就传来胡岚的声音:“小艾你可回来了。你嫁过去之前我还跟你说的,好好过日子,不要浪费钱……”
胡岚一向温言细语,这样的语气和说法,已经算得上在教训了。
丁艾被训得莫名,寻求答案的目光下意识看向简天祁,后者从善如流轻笑道:“小艾也是心疼妈,其实不是她的主意,是我坚持要买的。”
买啥?
她将身体藏在简天祁胸前,以唇语问道。
“天祁啊,好孩子,你可不能这样惯她。你看这家里平时吃饭就我和好好,根本用不上洗碗机这样的东西……”
洗碗机?
丁艾脚下一滑。
她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男人似乎被她这样的模样取悦了,连眼底笑意也溢出了些温度来。
丁艾模模糊糊想起来自己昨晚似乎是提及“好想给家里也买一个”这茬事儿的。
但这男人的行动力是怎么回事?
敏锐的男人对她眼底的惊疑不定视若无睹,温声道:“妈,您别训她了,让她先进来吧,这样站外面,该着凉了。”
丁艾又是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胡岚似乎没察觉哪里不妥,忙顺着简天祁的意思放丁艾进来。
丁艾哭笑不得。
这明明是她家,怎么弄得他做主一样。
现在快早上九点,秦歌好上学去了,秦牧云自那天起就没回过家,家里只有胡岚一人。
丁艾一进家门就闻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小米粥的香味。
味道沁人心脾,她不由深深吸了口气,肚子也跟着叫起来。
“妈,有多的么,我也想吃。”
“有——你去哪儿?”
正欲奔厨房掀锅盖的丁艾被胡岚给拦了下来。
“这样怎么吃,你先去洗澡,换洗衣服给你放床上了。粥还有十分钟才好。”
丁艾抓了抓脑袋,偃旗息鼓地“哦”了声,回头却见男人脸色微妙地看着她。
她蹙眉:“怎么?”
他语气略有些玩味:“有些似曾相识。”
啥?
丁艾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和他多纠缠,向浴室走去。
十分钟后,丁艾一脸别扭地穿着吊带裙出来,正好倒水的男人正好面对着她,抬头的瞬间长睫一顿,眸光倏沉。
丁艾这辈子穿过两次裙子。
一次是丁艾上小学的一个三伏天,晚上停电夏季校服裤在洗衣机里湿着闷馊了,大热天的秋季校裤穿上能在没空调的教室里热出痱子来。
她无计可施只好扯了夏季校服裙上的吊牌,抹了抹压箱底压出来的褶子穿上身。
还有一次,就是和简天祁婚礼上穿的凤褂。
如今身上穿的这条还是秦歌好买来又嫌土不要了的。胡岚觉得这款式轻飘飘的颜色又嫩她穿着不合适,精贵的料子做抹布又不吸水
于是这条裙子最后丢给了家里食物链底端专门负责废物回收的丁艾。
丁艾盯着这条裙子无计可施,干脆把它塞回了自己箱底,和那条再也无缘重见天日的夏季校服裙搁在一起。
因为忘记自己衣服都搬简天祁家里了,以至于丁艾洗完澡出来,在看到这条浅绿色的少女吊带裙时,有点发懵。
丁艾自从高二以后就再没长过个子。
秦歌好这丫头倒发育得好,也比她高挑。好几年前秦歌好穿着刚刚遮住大腿根的衣服,现在到丁艾身上还能到膝盖上面十几厘米。
但纵使这样,那两条白生生的笔直的腿却还是露了大半。
浅绿的颜色衬得那原本就冷白的皮肤更是白皙得不像话,浅青色的血管在雪纺材质的包裹下,有种令人想要摧残的脆弱的美。吊带的款式露出纤长的颈部,往下是锁骨和薄削的肩。
丁艾不太自在地扯了扯对她来说还是过短的裙摆,心中有些庆幸她咏春练的路子是歪门邪道而非筋膜,否则这么穿着非被简天祁一眼看穿不可。
她低头摆弄着裙子,却觉得一道专注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份熟悉的锐意令她心头一怔,下意识抬头,就隔空撞上了男人沉黑的眸子。
他脸色一如既往的漠然,可那视线对她来说却有些烫人。
丁艾脸上一躁。
她不自在地讪笑了两声,解释道:“是不是有点怪。这我妹妹的衣服。”
她看到男人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涔薄的唇角似乎也紧了下,那诡异的视线又在她身上停留了半晌,这才沉声开口:“是有点。”
虽然早有准备,但好歹是自己在意的人,被这么一说,丁艾还是有些受打击。
但她也不是纠结的人。
于是利落转身回去又换了身。
这次她套了直筒牛仔裤出来。
因为是男款的,两条裤管子挽了好几层,空荡荡的裤管子到腰间被皮带突然勒紧。
上衣看着是件相对正常的白色T恤,洗得袖口皱出了饺子边,而且也大了好几码。前面大半截塞在腰带里,显得格外滑稽。
丁艾总算自在了。
于是简天祁就看到眼前女人终于神色自如地换了这身,拉椅子坐下,还伸手招呼他一起吃。
她那身显然是男人的衣服,果然没一会儿就听丁艾接着道:“这我家小伙子以前爱穿的,确实是大了点。你也别盯着我了,快坐下。”说着还冲简天祁抬了抬下巴。
不知为何,她的话让他心头升起股烦躁感来。
同时,轻易情绪不易动的男人对自己近日来情绪毫无征兆的诡异起伏也有所察觉。
涔薄的唇角不着痕迹抿了抿,他拉开椅子不动声色地坐下。
“妈,你身体怎么样了?”
“好了,早就没事了。”
“我再帮你看看吧……”
丁艾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探脉门,胡岚手也递了过去。
脊背一刺。
她下意识去看简天祁。
对方果然也看了过来。
眸光平淡如水。
丁艾却从这份平淡中咂摸出了点味来。
于是她收回视线,安心探完脉,吃了早餐,然后帮胡岚捣鼓了洗碗机里,最后把简天祁拉到了自家阳台上。
日头已经完全升了起来。
这个季节的江城,太阳总是白亮却又带着点寒意。
丁艾单手撑在阳台边缘,一个使力就轻而易举侧跨过阳台坐在了阳台边缘,大半个屁股都悬空在外。
她自在地晃了晃腿,转身看身后不为所动的男人,眸光带着些许戏谑:“你知道多少了?”
他看着她,目光沉稳,神色不变:“什么。”
“没什么。”她仿佛和他打哑谜般笑笑,又道:“就是我妈生病的事情。”
“妈跟我说,是吃坏东西了。”
“恩,说来也怪,明明前一天我和我妈吃的一模一样。”
阳台上,两人一时无话。
丁艾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
自己的身份,他究竟知不知道?
她刚刚在他面前暴露自己会医,他竟然也不为所动。
这个男人藏得太深了。以她的道行,可能还真看不透他。要不,让四伯他们试试?她不由心中暗暗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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