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丘齐的表情告诉我,他并没有在看玩笑。眼前的黎丘齐看上去很陌生,从他的眼里,也不难看出来,他觉得我也很陌生。
这让我有些失措,我没想过,久别之后的重逢,会在这样的气氛里进行。我以为,他至少会说,“希希,真的好久不见。”或者,“希希,你过得好吗?”。这才比较符合黎丘齐的人设,不是吗?
可为什么,眼前的黎丘齐却是如此的陌生,仿佛,他是真的不认识我了。
“当然。”我干笑了一声,“我们岂止认识。”
我觉得自己像输了全世界一样,我原本想在他面前谈笑风生,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老娘早就不在乎你了,你也同我一样,只是彼此生命里匆匆一瞥的那个过客。可黎丘齐俨然根本连我这个人都不记得了,我在他那儿好像变得连个过客都不如了呢。这跟我刚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以至于我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才是对的。
“不好意思。”黎丘齐的眼睛在闪躲,又好像在绞尽脑汁的回忆,“我有很多的东西都……”
“张希希?”我在等着黎丘齐的解释,可他刚要说到关键的地方,半路又杀出一个声音。
“遥遥。”
遥遥?黎丘齐的这一声遥遥,把我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给叫了出来。
黎丘齐说着,就一个箭步跨到了陆知遥的身后,而陆知遥就像是一直护崽子的鸡一样,也把黎丘齐牢牢地护在身后。
要不是早知道黎丘齐有多聪明,我还此时站在陆知遥身后的,是个智障。
我又干笑了一声,“你们,这是几个意思?”
说实话,我有些看不太懂。难道我是瘟神么?他们看到我的表情,怎么会是这样?要说瘟神,不是应该陆知遥更像一点么?
虽然黎丘齐很小声地伏在陆知遥的耳边问,但还是被我听见了,黎丘齐在问陆知遥,我到底是谁。
我是谁?黎丘齐,你竟然要让别人告诉你,我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知遥,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陆知遥和黎丘齐。
“张希希,今天不方便。”陆知遥一边冷冷地跟我说话,一边将手向后伸向黎丘齐,并握紧了他的手。“后天下午两点,我在学校旁边的咖啡馆等你。”
说完,陆知遥就领着黎丘齐离开了。等我彻底地反应过来,凉亭里,除了我,已经再也没有他们两个人的影子了。
黎丘齐到底怎么了?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还有黎丘齐的这些表现,仿佛是一个一个迷雾,把我层层包围,不能动弹。
我一个人从凉亭里走出来的时候,有些失魂落魄,黎丘齐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我心绪不宁。即使我们已经分开多年,即使我们假装已经将对方相忘于江湖。
“希希,哪儿呢?”吴恬恬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的魂还在中心湖上飘着。
“湖边。”我回答得有气无力。
好在吴恬恬很兴奋,没听出什么端倪来,只是说,“我们都在操场上拍照呢,快来。”
挂了电话之后,我努力告诉自己,陆知遥不是已经约了我后天见面么,到时候什么都会清楚的。我逼自己不要想太多,千万不要让吴恬恬她们几个担心,今天可是她们的大日子,晚上还有王蔓的喜酒呢。
于是我长吁了一口气,往操场赶去。
刚走到操场边,就看到一波又一波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们,三三两两地聚拢在一起拍照。我正在为怎么找到吴恬恬她们而犯愁,就看见万黑从中有一坨醒目的白,那八成就是穿着婚纱的王蔓了。
她说过,A大是她的娘家,她要从这儿把自己嫁出去。
果不其然,等我靠得近了一些,就看到那坨白色正在使出浑身解数凹造型。边上的吴恬恬和周晓西都觉得很是丢脸,站在了稍远的地方看着王蔓和她的新郎官。
“哟,这就拍上啦。”我朝王蔓走过去,“也不先给我介绍介绍。”
王蔓沉浸在结婚的莫大喜悦之中,老早把我还没有见过新郎官的事情给忘了,现在忙拍自己的脑袋,“你看我,把这个都给忘了。”
然后指着新郎官说,“这是我老公,王聪。”
再指指我,对着她老公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的好姐妹,张希希。”
我和王聪握了握手,“你好,也姓王呀,你们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了是不是?”
然后我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你爸妈呢?我得跟他们打个招呼去。”
“这儿太晒,他们在旁边的树荫下坐着呢。”王蔓说着就往树荫下指。
于是,我走过去,又跟王蔓的父母寒暄了几句,虽然从来没有和他们见过面,可曾经也承蒙他们的照顾,在D市住了小一个月,我们总得做个有教养的孩子。
一轮接着一轮的照相结束后,吴恬恬、周晓西和王蔓三个人在A大的毕业典礼,也算接近了尾声。
可我仍然对刚才在凉亭里见到黎丘齐的事情有些耿耿于怀,其实我耿耿于怀的根本,还是黎丘齐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
于是我问吴恬恬,“我在新加坡的这段时间里,你们有没有见过黎丘齐。”
吴恬恬白着眼睛努力回想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说,“没,黎麦齐倒是见过几回,怎么了?”
“我刚才见着黎丘齐了,但是他好像不认识我。”
吴恬恬听完之后乐了,“希希,你当自己在拍琼瑶剧啊,男主失忆?”
“我没开玩笑。”我皱着眉头说,“我还见到陆知遥了,他俩看上去都怪怪的。”
“他们俩还在一块呢。”说着吴恬恬就拽着我的手臂说,“走,我估计那贱人还没走,我们直接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诶,别。”我制止着吴恬恬,“陆知遥约了我周日下午见面。”
“你不会打算去吧。”吴恬恬一脸不可置信,“她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呢,要不要我陪你去?”
我摇了摇头,“感觉不像,我还是自己去吧。”
“行吧,有事儿打我电话,我马上就到。”
“嗯。”
周日下午的两点,我准时出现在了A大边我们曾经常去的那家咖啡馆。虽然是周末,但是因为是暑假的关系,所以人并不多。
我走进咖啡馆的时候,陆知遥已经坐在了里面,她正背对着我喝着咖啡。
我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把包放在一边,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
陆知遥看到我,倒也没急着开口,而是看着我完成上面的一系列动作。
陆知遥把面前的两杯咖啡中一杯比较满的,推到我面前说,“不知道你要喝什么,就给你点了杯拿铁。”
“谢谢。”陆知遥的这个举动,我倒是挺意外的。咱俩不是冤家死对头么,她一下子对我这么好,让我总有一种,她在咖啡里下了毒的错觉。
“什么时候回国的?”陆知遥和我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像是朋友之间的,可我们算不上什么朋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跟着不知不觉地回答着。
“周三刚回来的。”
“还走么?”
“下个月。”
陆知遥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开口说,“那你应该没什么机会再见到黎丘齐了。”
陆知遥果然还是那个个喜欢铺垫太多的人,单刀直入亦如从前的她,我竟然稍稍庆幸,至少陆知遥还没有变。
“他到底怎么了?”这个萦绕了我整整两天的问题,我终于又可以将它问出口了。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陆知遥抿了一口面前的拿铁,“他失忆了。”
“呵呵。”这个时候,我除了呵呵,还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发出什么声音来。“你当我小朋友骗呢。”
“我说的都是事实,信不信由你。”陆知遥还是一贯地冷冰冰。
我一直以为,在我的这个故事里,陆知遥是个反派,是个坏角色。直到陆知遥把所有的事实都告诉了我,我才知道,原来陆知遥,是穿插在我和黎丘齐之间,乃至我和黎麦齐之间的一条重要线索。只是我从来没有考虑过,陆知遥对我的敌意和恶意,除却它们本身的含义外,竟然还藏着别的。
这个故事发生的时间有些远,要追溯到四年前,黎丘齐刚刚萌生出留学念头的时候。
我相信,那个时候,甚至更早些时候的黎丘齐是真心实意爱过我的。只是碍于陆知遥的要挟和自己的那颗自尊心,而一再的回避自己的感情。陆知遥曾经拿诬陷我故意划伤她手臂的事情要挟黎丘齐,让他不要跟我在一起。他原本以为,这样的要挟顶多持续到我高中毕业,可没想到,好不容易等到他可以开口告诉我他喜欢我的时候,陆知遥再一次杀了出来。不得不说,陆知遥是个读心的好手。她的叔叔是中心医院的脑外科医生,也正是黎丘齐母亲的主治医生。陆知遥知道黎丘齐自尊心前,一定不希望我知道他有个让他觉得不堪的家庭,于是,她又得到了一件可以一直要挟黎丘齐不要靠近我的把柄。
所以说,有心机又记仇的女人,真的不好对付。因为曾经我阻止了她去跟我哥献媚,竟能导致她希望我这辈子都不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得不说,陆知遥真的是很恶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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