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点三十三,萧晓准时掀时月的被子叫她起床,每天都是如此,五点半的时候起床然后麻溜的穿衣开始第一遍叫时月起床,洗完漱回来再来叫第二次。
“月月,起床了。”
“嗯……”有气无力的回应,眼皮都不带动一下的接着又睡死过去,这一声回应怕也是做梦的呢喃。
另一边许长宁刷着牙表示无语,想起第一天的时候,时月定了三个闹钟她俩醒了她还睡得跟猪似的。真是不能理解这种人,无法忍受,要不是大哥不让搬出去住她才不在这委曲求全呢。
“早。”萧晓挤着牙膏跟许长宁打招呼,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日常微笑还是要的要的,一来增进感情二来增强心情。
许长宁点头回应,她是名门之后,该有的礼仪还是懂得的。对于舍友,不喜欢却也算不上多讨厌,或者说不屑于讨厌。没办法,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偏偏被安排住一起,调不得走不得,当下只求各自安稳互不打扰。
五分钟后,洗漱完毕精神焕发的萧晓站在凳子上扯扯时月的被子。时月赖床也就罢了,还有起床气,也真是苦了萧晓,整天站在凳子上颤巍巍地叫这位大爷,大爷双眉一皱萧晓顿时感觉半条命都没了。
“月月,再不起就迟到了。”
“嗯……起……”迷离着双眼,挣扎着起身,闭着眼摸衣服穿。能睡一秒钟就赚一秒钟,天哪,军训真是辛苦,还好自己不用去了……额……不用去了?
瞬间清醒,睁开眼对着手里的衣服眨眨眼。确定了不是军训迷彩服后,撒手人寰般壮烈得仰面倒下。
床下正在涂防晒霜的萧晓只觉得房顶要塌,下意识地护住脑袋,意识到是“楼上”那位大爷又倒下了,晴天霹雳般爆炸,“时月!你怎么又睡了?”
“我请假了……”有气无力的声音幽幽地飘过,一个字比一个字的声音小,拿捏得当直到最后一个字完全消失了声音,睡死过去。
“你做梦呢?什么时……啊~”反射弧极长的姑娘们终于找到了点,萧晓轻声退下,退下后还有些好奇,放任月月去睡会不会睡到她晚训回来。继续涂防晒霜的小手略微不安——
嗯……不是没可能呢。
再说时月,窸窣声中睡去安静中惊醒,阳光透过窗帘格外的刺眼,宿舍亮得不像是早上。摸起手机一看——
08:56
额,这是早还是晚,时月坐在床上只觉得天昏地暗时间错乱,不知人间今夕是何年。
等到分针变成58时月才反应过来,大脑跟着身体一点点苏醒,想起清晨的情景对话,再次惬意地躺下才真正懂得结束军训的舒适。万分庆幸,没有武逆小叔叔,再跑去军训,由此看来听长辈的话是对的。
翻身接着睡个回笼觉,闭上眼竟全是小叔叔林衍的大脑袋,左一个右一个前一个后一个,绕着圈地说吃早饭了吗吃早饭了吗吃早饭了吗吃早饭了吗……
“啊——”仰天长啸甚是无奈,“烦躁。”
挣扎一番后穿衣服起床,慢慢悠悠洗漱在慢慢悠悠收拾,好在食堂照顾这些晚起的孩子还留了些包子豆浆油饼小米粥。
吃点东西转战医务室,一路上念念叨叨——
从今天起, 做一个听话的人
早起,吃饭,看病打针
从今天起,不再晕倒和病患
我有一枚小叔,忽而温柔,忽而野蛮
吟诗作赋好不风雅,可惜了鼻子不解风情,不定时地可劲儿疼一下,提醒时月注意它的存在,只是鼻子没有脑子,若是它知道,时月在盘算着怎么去掉鼻子怕是不会再出来作痛了。
进了医务室的大厅,正对着的是挂号的小窗口,紧挨着的是问诊室对面是病房,中间隔了条走廊,走廊里有长椅,椅子上坐了一个身穿蓝灰色衬衫的男子。
莫名地,时月觉得这人是在等她。她走近他抬头,四目相对时月才认出这是昨天的医生,人靠衣装马靠鞍,果然,换了身衣服就换了个人似的。
礼貌地微笑点头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你好,转而去挂号,没诚想医生却冲她招招手道:
“医生在这呢,过来吧。”
时月四下看看确定了是在跟她说话,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笑,走了过去。
医生拍拍身侧的椅子示意时月坐下,“怎么了?脱了白大褂就不认识我了?”
“没,没有。”
“没有?”
“好吧,有的。”
“哈哈哈哈哈,”笑着摇头,心想这个大侄女还真是可爱,可爱到一点儿也不像是林衍的侄女,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悲哀,“来,手给我,我给你号号脉。”
“您…是中医?”
“说对了一半。”一手轻托着时月的手腕一手号脉,“我是中医院的老师。”
一时间谁也不再说话,或许都在等着对方开口。相互等待中,时月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不论是老师还是中医她有种敬畏感。
师者父也,所幸这位老师年轻,更幸者有小叔叔日日监督教导,此刻与老师同坐倒也有些与叔叔同席的亲切感。尤其是这蓝灰色的衣服,小叔叔喜欢的颜色,一下子提升了亲切感。
然而,偏偏又要生生地将这仅有的一点温存残忍抹去。老师之外再加上中医,对时月而言与其说是敬畏中医不如说是排斥,总觉得一只手送出去,新病旧疾全暴露了,甚至连自己也不知的隐患也被听出,有种被无数双眼睛窥视的感觉。
一分钟还是两分钟时月数不清,度秒如时般的煎熬在“恢复得不错”几个字中坦然,又在“等下给你配点药”中紧张。
然而检查并未结束,年轻的医生盯着时月的眼睛,目光传递来的信息时月凑过去眼睛轻向下瞥,看着医生的衣领任由他用手轻撑开眼皮听着他的指挥转动眼球。
“眼睛受过伤?”
“三年前摔了一下,短暂性失明,后来好了。”
“哦?三年前?能具体说说吗?”
“额……就是跳舞的时候从舞台上摔下来,醒了就看不见了……”时月仔细去回想,眼前又变成一片漆黑,极其不愿触碰的回忆,曾经以为会永远活在黑暗中,不曾想一晃竟过去了那么久,“我爸妈说脑子里有淤血,后来做了个手术就好了。”
“这样啊。”呵,看来具体的还得去问林衍那个小叔叔啊,小时月啊,你这眼睛留下的痕迹可不是淤血那么简单。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用了三年的时间去释怀的事一下子被严肃提起,时月顿时觉得自己又要失明了,“我的眼睛怎么了吗?”
“左眼有星辰右眼有大海,两只眼睛光芒不一样,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失明的是右眼,对吗?”
“……”时月面露难色,只道是术业有专攻罢了,“其实……是两只眼睛都失明。”
“哈哈哈,看来我还得接着学习啊。”扬起嘴角自嘲,揉揉时月的头发,笑道,“我是看你右眼眼角有淡淡的疤痕才问的,误诊了姑娘,还请原谅。”
闻言时月也松了一口气,那个疤痕是当初摔下舞台留下的,早知道是那个疤痕的事就不叨叨失明了,被套路了。
算啦算啦,谁让人家是老师呢,“也不算误诊啊……”
“你是哪个院的?”
“嗯……医学院的。”想起自己对中医的排斥,莫名觉得有些羞愧,解释什么似的又接了句“临床2班”,仿佛加上“临床”二字就可以心安理得地逃避中医。
“临床?临床?临床2班……”医生念叨几遍,申请由喜到惑由惑再到喜,良久笑道,“临床1602班时月,我可记住你了,我的课可不许逃啊。”
“额,嗯嗯嗯。”头如捣蒜,未上课就被老师记住了,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
“我等会有节课,跟我去听吗?”
“额,那个,不了,我要提前去给舍友买饭……她们还军训吃饭时间比较紧张。”时月指着操场仿佛这样指着就能指出那群小绿人中的萧晓似的。
“真好。”由心底地感叹,只希望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等会去哪?顺路吗?”
时月看着唯一的出路,心想不顺路也不行啊,伸出小手指着东边,“我先去操场看她们。”
“请。”
绅士地退后让女士优先,时月浅浅一笑来回礼。
师生并肩穿过石子路在花坛处分手,一个朝东一个朝西,分道扬镳的前一秒医生问时月,“你宿舍在哪?我下课给你配点药,晚上找人送过去。”
“额……”想着黑漆漆苦兮兮的中药真是有口无言,身为学生又无法拒绝一个老师的好意,硬着头皮报了个数字,“5210。”五号楼二一零,默认身为老师应该是知道的,拒绝解释,想着找不到最好。
“嗯,五号楼二一零?晚上九点吧,我找个学生给你送过去。”
“……好。”
时月苦笑着挥手说再见,两人再约上一个没有日期的再会。本是一出师生分别感人肺腑的好戏,偏偏捧场的只一位玩世不恭的风尘浪子——
顾亦安抱着画本倚靠着篮球场前的柳树,舌尖挑着棒棒糖在嘴里饶了几圈。本是散漫闲逛寻找猎物,没成想意外装上这么一对人,大大方方地偷看,盯着这俩人左看右看,越看是越想笑。
“呵,许世安?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看上了这小姑娘?”拿出棒棒糖砸吧着嘴,突然间想起昨天找来给这姑娘换药的小护士好像就是许世安的研究生呢,这么说来,昨天的医生就也是……
想到昨天,想起大哥林衍,想起林衍的性取向。仿佛知道一些不得了的秘密,举着棒棒糖对它道,“姑娘啊姑娘,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破坏我两个好哥哥的感情啊。”撇撇嘴表示自己也是无可奈何,“对不起了,我只能破例收了你这个,长头发的,姑娘了。”
闭上眼默哀两秒钟,随后把糖塞进嘴里,享受甜味在嘴里散发,舔了两口,不觉过瘾干脆咬碎了咽入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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