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叶草中的毒素散发得有些迅速,文郁锦很快就觉得自己的右腿完全失去了知觉,同时在摔落下来的冲击中意识渐渐不清,不久后就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终于醒过来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这幅身体好像快要坏掉了。
她的右腿已经失去了知觉,连着半个身子都隐隐散发着麻痹的感觉,而伴随着麻痹感的同时,她的胸腔内也传来阵阵刺痛,呼吸间都会觉得疼痛难忍,就连摔到谷底时造成的皮外伤也完全忽略了。
啊,想来也是,在从悬崖上坠落下来的时候,直接撞到了那棵树上,力量之大甚至都将那棵树给折断了,虽然起到了缓冲作用,但是也造成了很严重的损伤。
文郁锦觉得自己的肋骨肯定断了。
呼吸的时候都会有刺痛感,应该是断了的肋骨刺进了肺叶中。
但她还没忘记她是因为什么而坠落下来的,她向自己的衣襟中摸去,在摸到了那带着锯齿状边缘的草叶时,她才放下心来。
如果又受了伤,还没有保护好胡叶草,那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不禁苦笑,自己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疼痛一直在持续,她连笑都不敢笑了。
必须要先止痛才行,这样下去,疼也要疼死了。
在山中,尤其是在这种古老的大山之中,最好的一点就是,几乎每一种植物都具备药性,种类繁多,还有很多根本不知姓名不知用途的陌生草药,但这对于在文丞相的书房中浸泡了许多年的文郁锦来说,完全不存在任何问题。
虽然她不知道如何搭配药方,但仅仅是辨别草药的各种效果,她已经与京城一些有名的大夫不相上下了。
她艰难地将手伸长,从离手最近的地方拔了几棵有止痛效果的草药,随手扔进嘴里咀嚼,苦汁在咀嚼中被榨出来,顺着喉管流进去,强烈的苦味使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但是草药的药效还没发挥,咳嗽又牵动了肺叶的活动,于是她又疼得轻声呻吟起来。
过了好大一阵子,当她感到胸腔内的疼痛感减轻许多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支起身子,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这应该是两座山中间的地方,这里植被十分旺盛,在地上铺成的厚厚的一层,而这也正是文郁锦摔落下来之后没有再次造成严重损伤的原因。
文郁锦还能隐隐听见溪流的声音,应该在这里的不远处就有水源。她艰难地站起来,但是由于右腿的麻痹,所以她只能一瘸一拐地向着水流声传来的方向移动。
她摔了很多次,不仅仅是因为右腿,还因为那绵延不断的疼痛,虽然有所减轻,但也不是完全消失了,疼痛感就如跗骨之蛆一般慢慢蚕食着她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在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在此过程中,她还经常咳嗽,而每次咳嗽都会牵动胸腔内的伤,于是疼痛更加剧烈。
走了一段路,疼痛感又变重了一些,她不得不停下来,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刚刚吃下去的草药只是暂时性的,所以药效消失得十分迅速,疼痛感又重新回归了,甚至比刚开始还要疼。
她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而之前被她忽略的皮外伤也开始强调自己的存在。
她的皮肤上沾满了血迹,各种细小的伤口都在往外吐着血珠,很快就将她的衣服都浸成了红色,远远看去,就像一个血人儿一般。
由于疼痛和出血,她的嘴唇不再有血色,脸色也变得苍白。
她向远处看去,已经能够隐约看见溪流了。
她想要站起来,但是稍微一动就牵动了伤口,于是又跌坐回去不敢在有任何动作,很久之后疼痛感才减轻一丝。
这样不行,必须要先清洗伤口,不然会感染的。
她眺望着溪流,想鼓励自己一鼓作去走过去,但是疼痛又在时刻如浪潮一般冲击着她的身体。
她四下看了看,发现在不远处长着一株能长时间止痛的草药,但代价是会损伤脾脏。
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损伤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她架起身子,用手臂带动身体,在地上匍匐前进。
当她终于将那株草药连根拔起的时候,已经近乎虚脱了,因为大幅度的运动,她刺破肺叶的肋骨也在不断地活动,她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她举起手,颤颤巍巍地将那株草药塞进嘴里。
但还没等她开始嚼,就有人从后面把她的头扳过来,直接把手伸进她的嘴里,将那株还没开始嚼的完整的草药拿了出来。
由于对方的动作比较急,手指触碰到了她的喉咙,所以还没等她看清对方的脸,就又低下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又牵动了肺部,疼痛令她痛苦地把身子蜷了起来。
对方似乎没有走的意思,安静地蹲在她身边等她缓过劲来。
过了很长时间之后,文郁锦才抬起头看向来人。
竟然是……秦彦绝。
文郁锦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你不是……”她发现自己之前想好的话都说不出口。
秦彦绝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并没有回答她之前话,认真地说:“不好。不能吃这么多。”
文郁听了他的话,郁闷地说道:“我也知道对身体不好,可是我真的很疼啊。”
秦彦绝俯身看了看她的身体,却没看到有很严重的外伤,于是问道:“哪里。”
文郁锦有气无力地说:“我的肋骨好像断了,断了的肋骨好像还把肺给刺破了。”
说完,她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秦彦绝在一边耐心地等她咳完。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之后,剧烈的咳嗽才停止。
此刻的她已经快要虚脱了,当想到自己如此频繁地咳嗽时,她忍不住猜测道:“好像……还有血气胸。”
“血气胸。”秦彦绝重复她最后三个字,文郁锦知道他在询问。
可她又不能做出什么详细的解释,因为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这个词的存在。
“没什么……就是胸腔内有积血了。”
秦彦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问道:“去溪边。”
文郁锦皱着眉轻轻点头:“可我已经没力气了。”
秦彦绝低头看她,思索了很久之后,说道:“我帮你。”
然后……然后他就迅速将她打横抱起,快到她根本没反应过来。
而他的动作又很轻,除了接触到的皮外伤之外,肋骨处的伤势完全没有被触动。
“诶!你要抱我过去?!”文郁锦这才明白过来秦彦绝想做什么,立刻叫道。
虽然文郁锦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于男女之防也没有那么多的认同,可她也很在意与别的男子有这般亲密的动作,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该如此……
总之她觉得很羞耻啦!于是忍不住惊叫出声。
秦彦绝却根本不理她,也不看她的脸,脚尖轻点地面,就如风一般冲了出去。
她不安地抓住秦彦绝的前襟,甚至已经做好了因为疼痛而忍住尖叫的准备。
但是几息之后她就发现,那种感觉并没有来到。
文郁锦觉得自己好像在凌空向前飞驰一般……因为秦彦绝的脚步虽快,却令她没有感觉到丝毫颠簸,好像他的每一次落地都经过了准确的测量,用身体作为缓冲,抵消掉了所有的冲力。
没想到他居然也会为别人着想,居然这么细心。
与他的外表很不相像呢……明明看起来是那么冷漠的一个人。
于是她有些微愣地看着前面快速后退的场景,不知说些什么好。
其实她没有感觉到的是,秦彦绝的身体在此刻十分僵硬。
不知是不是因为软玉温香在怀呢……总之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从未像此刻一般,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身体了似的。
于是他的脚步更快、动作更轻,想要更快地到达溪流边,让自己变回原来的自己。
……
文郁锦一个人趴在溪流边,用水冲洗着身上的伤口,口中时不时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秦彦绝不知去了哪里。
片刻之后,他回来了,手里还拿着文郁锦在坠下山崖时掉落在谷底的包袱。
他看了文郁锦一眼,眼中满是询问。文郁锦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从包袱中拿东西。
秦彦绝从文郁锦的包袱里拿出了他们之前喝野菜汤用的碗,又将之前从文郁锦口中掏出来的草药分成好几份,拿起其中一片叶子放进碗中,和他顺便再路上摘下的甜果子一起捣碎,又加入些溪水,搅匀。
文郁锦愣愣地看着他做这一切。
他的动作很熟练,似乎是经常做这些事情,原本他可以直接从草药上拽一片叶子下来直接给她吃的,但又因为怕她觉得药苦,又细心地去找了甜味的果子一起弄碎。
他其实是这样温柔的人吗……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表情依旧如常,可是眼神却十分认真,手下的动作也利索干脆,好像此刻在他手底下的不是一碗药,而是一名濒临垂死的伤员。
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呐。
文郁锦歪着头,将他所有的动作都收入眼底,嘴角还挂着玩味的笑意。
不知是不是秦彦绝察觉到了文郁锦放肆打量的目光,他突然抬起头,恰巧就与文郁锦的视线对到了一起。
不知为何,他的反应就像个看见心仪郎君的小姑娘一般,迅速把目光与文郁锦的错开,甚至还把身体转了过去,又将背影留给不明就里的文郁锦。
文郁锦还在疑惑地看着他,他却又站起来,快速走到她身边,把手中的碗塞到文郁锦怀里,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半分,就又自顾自走到远处的,三两下就爬到一棵树上,蹲在树枝上目视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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