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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印记

昨晚梦里,偶遇父亲,挑着垒砌有五层近2米高的炭笼子,压在他单薄的肩上,步履蹒跚地走过来,我当时那个激动呀,眼泪夺眶而出:“找寻你好久了,我的老爸,你躲到哪里去了?”不知是不认识我了还是没听到,竟擦身而过,顷刻间人被炭笼子淹没,我急急地叫着他追上去,他却不理会我,只留下被汗水湿透的驼背,消失在路口的转角,急出泪水的我赶紧寻找,却踪迹全无怎么也找不着,我对着茫茫野外声嘶力竭地哭叫:爸爸,你在哪里呀?却不知,泪水已沾枕巾,恨不能重入梦里寻他。

我是家里的满仔,父亲也会宠着我一些,这也造就出我们家里的“烈货”。记忆里我特爱哭闹,常常是哭得满地打滚天昏地暗,到最后连自己都求父亲母亲:“爸爸不要了,妈妈不要了”,哭得自己在也不想了,只要那个来抱抱我就行。邻居都说这个娃会哭坏的,有时候竟然将脚后跟皮硬生生地擦掉,血肉模糊的还不觉得疼,直哭到自己撑不住睡着。父母亲支撑一个家,我们兄妹7个尚小,哪有时间照顾我们呢,经常是忙到我们睡醒一觉后还听到客堂里织笼子的声音。第二天一早父亲又要挑着一担笼子送到煤矿上,有时拗不过我的哭闹,父亲会卸掉几只笼子,将我放在笼子里挑着走几十里山路,我一路晃悠悠地,那是多么幸福惬意的旅程啊,殊不知苦了累了父亲。四哥五哥望眼欲穿的竹筒饭我还不爱吃,还闹着要“油饼”,吃完后甜甜地在父亲的肩膀上睡着归来。现在想想那时真是折磨人啊!童年的印记里父亲是山,是宽厚的大山,是地,是浑厚的土地,在他那里,我才踏实,才安稳,才是儿时的根。我爱跟着父亲,父亲也喜欢带着我,挑一担谷子去碾米,往往是一头装着我,或许爱说话又结巴的我给他解闷并带来些快乐吧?记得碾米时,父亲总是看我追赶偷吃米糠的狗而开心的笑。走亲戚,那是必定跟着父亲,所以童年走叔叔姑姑家比较多一些。父亲懂厨艺,邻居或亲戚家有什么喜事还往往少不了他,当然我也解馋不少,粘着他在厨房里呆着,倒叫很多伙伴羡慕死了我,要是那次我没有跟着他,我一定会等他回才睡觉,父亲往往会从他那油渍渍的口袋里变出美食,最美味的只记得“棕包鱼”了。

最早住在河边时,夜里上茅房在儿时是一件较恐怖的事,特别是听过邻居们的鬼故事后。茅房连着猪圈是独立的一间,出门后,月光下的南瓜架,直立的丝瓜藤,在风吹动时,隐隐约约都变成了厉鬼。所以我每每上茅房,定叫父亲陪我,往往是父亲送我到茅房后就会走开忙他的篾工活,却谎称在门口守着。有一次碰上猪惊梦突叫,吓得我魂飞魄散大哭起来,提着裤子跑了出来,却不见了父亲,恐惧的我这一次真的病了几日,父亲为我“收魂打天斋”,在外面直唤:“老满,回来吧---。”叮嘱我别应声,还做一些米粑粑叫小伙伴们抢,倒口福了他们几天。此后一段时间父亲不会走开了,我经常是在茅房用力跺响茅坑木板,问父亲听到桥板响吗?父亲会马上应一声我才踏实了。

父亲是个篾匠,他没有拜过师父,因生长在仙风岩这个竹林茂密的地方,周围又有大大小小的炭棚需要装运煤的工具,整个家族就传下了织炭笼子的营生,父亲耳濡目染也就会了,加上他喜欢琢磨,所以除织炭笼子外渐渐会了其他的蔑工活,毕竟非师门出身,所以手艺只是一般,但我们那里篾匠少,也常常去别人家里做乡工。我有时就会跟过去,至少伙食要比家里好些,就因带我去了,给他人家添了张口,父亲往往会比平时多做几小时才回家,而我呢,每次都是在父亲的背上做着美梦归家的。父亲的背呀,就是我长大的摇篮,我在长大,而他在向下弯喽。

在老家,一般学手艺首选木匠,然后是泥水匠,漆匠,裁缝,篾匠等等,当然垫底的是剃头匠,可见篾匠并不吃香,学的人也少,就是我家几兄弟没有一个子承父业,不过为了营生都只会织笼子的初始几个步骤,我到今天都只会锁口和倒筋,几个兄长也就比我多几个织筒子,起底和成型几步,至于最关键的削蔑片可能都不会或工夫不到家。那时,谁都贪玩,不愿意织笼子,父亲开始是哄,接着来是唤,再就是要母亲叫,后来就是骂了,最后是不做就揍的方法。我们全家大大小小均会织笼子,以致后来成了小作坊,流水作业,各司其责。我做的最多的是锁口,因为比较简单,加上速度也快,总是催织筒子的哥哥,催得多了不免会产生口角,动起手来,多数时候是父亲护着我,责骂兄长。后来父亲为了多织笼子也采用提成奖励的办法,我记得锁口一个1分钱,一天下来就有一两毛,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大家积极性空前的高,年终是否兑现?现在已印象不深了,记得的是天天在阳光下叫母亲拔出竹篾刺入手指手掌的倒刺后的舒畅和开心。父亲是一个极有规划的人,1957年从仙风岩搬到刘家洲后就计划建新房,69年就在这里率先建成4间大大的窑砖房,很是风光!

别看父亲平时那么宠我,要是我犯了错抽我时却毫不含糊,那时乡下农村教育子女就是那样简单粗暴,没挨打的孩子有几个?记得有一次我偷偷地将家里的铜锁拿到公社收购站卖掉被父亲发现后,震怒的他不用杉树条,竹子尾巴了,操起现成的宽条的竹片,还带节巴的,对我一阵狠抽,母亲已经拦不住了,而我不像我哥,父亲打他时赶紧跑,我是不躲不藏不哭不叫,母亲经常说我:“傻孩子,你就不会哭喊哎哟吗!”过后是身上红一条,紫一条,母亲流着泪帮我敷草药,当然,草药还是父亲采来,他也是痛在心里的。

父亲节俭一生,一分钱恨不能掰开用,剩菜饭没有倒掉过,穿的从没有丢过,家里的南瓜,番薯挑烂的先吃,舍不得扔掉半个。红薯从不扒皮,连皮蛋的壳也要吃掉。父亲在一个缺水的山上长大,对水尤为珍惜,以前从不刷牙,后来盛水也不到半杯水,洗脸毛巾有湿就行,洗澡水仅几勺,还得捎带洗完他的汗衫短裤,为这些,我们说过他好多,他也已经养成了习惯,只有偷偷地将他洗过的衣裤重洗一遍。节俭也影响到我,老婆女儿总是笑我吃过的碗像舔过,还从不放过女儿的剩饭,不让倒掉。

两年前的今天,父亲的一生走到了终点,和母亲一样,我都没能送上他俩最后一程,这成为我永远的遗憾。他88年的人生中,与我在一起的岁月其实不太多,16岁高中毕业后就离开家,后来他在我这里住得也不多。而少年的印记更是少之又少,父母亲一走,我的童年戛然而止,突然长大,再也没人讲我的过往,女儿们也无从问起我的童年,脑子里残存的记忆片断,没有人能证明了,我才真正永远地逝去了它----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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