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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将至

“他想在集体里留下自我,却被时代率先抛弃,他想从正义里偷份荣誉,自己却成了作恶凶徒,疯狂的追凶路上他毁掉三条人命,暴雨连阴,其实正义早已生效,暴雪将至,可惜他的人生已经失效。犯罪是壳,时代是肉,人心是核,一个癫狂小人物的1997,黑色又荒诞。”

——豆瓣影评

回来之后有好多人特别期待的问我,“怎么样,好不好看?”我说:“好看。”只有两个字和一个句号,这让他们疑惑了,“正经的,好不好看。”我看着跳闪的头像看了好久,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嗯,不血腥不暴力不色情,但是十二岁以下六十岁以上慎入。”这是我能做的唯一的重复的回答。我知道这些询问的人在期待着些什么,他们渴望得到的是我狂热和激动的回答以及一串的感叹号,节奏快智商高疑点重重拨云见雾,最后我将以“那个余神探帅炸了!!”作为结尾,以此来坚定他们去看这场悬疑剧的信念。

确实就像我回复的,不血腥不暴力不色情,撕掉了高度艺术化的外衣,所有的犯罪和恐惧真实无比,上个世纪的摩托车,红色毛衣外的皮夹克甚至是打人的手法,都是上个世纪的真实。 他们带着放大化的丑陋以空气的方式将你包围,使得这部电影的气氛压抑的使你几欲作呕。 表面平静下的潮骚,是这部电影让人最难以承受的地方。

电影的开头,余国伟对着镜头重复着自我介绍,“多余的余,国家的国,伟大的伟”。他们是国家向前发展时多余的人,他们没有了生存方式,在所有制的改革下丢掉了手里的铁饭碗,集体归属感和大家认可的荣誉成为支撑他们活着的唯一信念。

片中唯一有暖色调的地方也是余国伟前半生唯一可以拿出炫耀的地方,就是他站在台上代表劳模发表讲话,那是他唯一发自内心笑出来的时候,他激动而骄傲的宣称,为了迈进崭新的新时代,即使牺牲掉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看着胸前的大红花,他说话都不成句,他说,这次更像是在做梦,他说,宁当鸡头不当凤尾,他说随遇而安随遇而安。 然而愈是隐藏他内心的欲望就愈强烈,偏执的梦想使他几近癫狂,他为警察点烟,他为公安鞍前马后,他将最爱的人摆出来当诱饵,到最后祭祀了他血淋淋的梦想。 燕子说“我都醒了你却还在做梦。”看似妥协的寂静之后她就在余国伟面前跃向飞驰而来的列车,她终于逃离了,只不过因为不够决绝不够失望,所以才选择了以这种方式奔向梦中的香港。 精神几乎崩溃掉的他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我没有证据也能知道你就是罪犯的”笃信。 对于梦想或者信仰,我们都有着难以理解的偏执,有些人很幸运,他们偏执得很成功,最后获得的是坎坷和崇拜,而有些人没有那么幸运,最后人们会说,他们忘了自己是谁,反而用自己和别人的人生祭奠了所谓信仰。 因为崇拜成功而原谅卑劣,天性使然,毕竟我们谁也无法成为一个纯粹的bystander。然而有些人则一生不幸,他们的偏执无处安放最后活成了平庸。

时代将他们甩掉,将工厂炸掉,将很多人的生活铲得支离破碎,面对连环杀人案,面对弑妻的员工,面对余国伟,老警官在片子里三次发问,“这究竟是怎么了?”是啊这是怎么了?!想起来这个问题我就仿佛看到了在我面前瑟瑟发抖的宋军,他殴打宋军时的眼神绝不是在伸张正义,是复仇,是后悔,是得不到答案的自我吞噬。 我不怕血肉模糊,我看得惯权游里的血肉横飞和腐烂的肉块,但是那物证袋里满是血的警棍使我几乎吐了出来。 他是如此的渴望做一个正直的人,但是到最后却和自己的愿望背道而驰的那么远,得不到答案并且怀疑的痛苦几乎将他撕裂。面对如此情绪,他又能选择去恨谁。

为了让自己的情绪散失的慢一些,直到现在我仍在单曲循环着电影最后的音乐,《好日子》。从头淋到尾的暴雨以及最后迟来了十年的大雪让悲哀和无力感吞噬掉它本有的所有欢快和希望。 南方的冬天,南方的雨,湿冷,钻到你的骨头里,让你深切的体会到内部的绝望。有人说,就凭借这从头下到尾的南方的雨,我也能回去再看第二遍。1997年的香港回归,直到2008年,陈案得雪用了十年。 暴雪来临,大巴车陷在雪地,车里却循环着《好日子》,人们还在歌颂中等待着新时代。每个时代都有这样的小人物,每个时代都有这样被炸毁的烟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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