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藏着一个小小的村庄,我却从未留意,直到时光走得越来越快,才发现它曾经的模样越发的清晰,我开始怀念那个小小的村庄,怀念那个常常陪我站在村头的大傻子老奶奶;怀念每天街上那一碗碗热腾腾的馄饨;怀念那个絮絮叨叨,经常用钱来诱惑我的老太爷爷;怀念那段糊里糊涂有人气的日子....
小村庄很朴素,窄窄的小土路,土路两旁茂密的生长着一丛丛杂草,在这样一个无忧无虑的土路边不断的吮吸着土壤里的养分,滋滋不断的疯长着;大婶们时不时的在一个黄昏时分拿着一把镰刀猛的拽起一大丛杂草,牢牢的抓住它们的根部,用镰刀中间部位--那个被磨得最油亮亮的部位;一下子果断的斩掉它们的根部,杂草便像蔫了脑袋一般趿拉的怂着仅剩的一点短头须,好不可怜的样子;聪明一些的家伙在你拽起它的一瞬间,狡猾的从你手底下滑走,嘲笑般的看着妥协的短头须们;每当这时;大婶们拽的更厉害了....
小土路的的后面树立着一排排人家,所有的房子都是老一辈们用一块块瓦砖,泥石灰砌成的,每个人家的烟囱都高高的耸立着。中午,傍晚时分,便是这一个个家伙神灵活现的时刻,它们一个个冒着一大团一大团的烟雾,仿佛在昭示“瞧,我家主人在煮饭呢”;小土路依傍着一条浅浅的小河流,在村庄十字路口,小河流断成两部分,一部分继承了原始的长; 剩下的一部分方方正正的,像一个小池塘;村里没有打井的人家,妇女们清晨端着一个木桶,蹲在小池塘边一遍遍的冲洗着衣服。
夏天的时候,小池塘俨然成了公共的娱乐场所,老的,少的;大人,小孩会在某个清闲的下午半裸着身子跳进小池塘里,河水被大太阳晒得温温的,人跳进去暖暖的;于是我们这群小孩被无聊使坏的大人们抱着下去,先试着让你的小脚丫沾沾水;你会敏感的一下子把小脚丫最大限度的收回来;围观的大人们被逗的哈哈大笑;再把你往下深处沾一沾水,你紧张的两脚在里面扑腾扑腾的乱踢;周围溅起的水花将恶作剧的大人们弄的够呛;于是,他们趁你稍不留神就把你半截身子都没入河水中,你扑腾的更厉害了, 好一阵子鬼哭狼嚎,其实你已经半个身子都潜在了水中,小池塘浅浅的,河水才没到你的肩膀上一点点,你不再那么害怕,自顾自的开始嬉水...
在小土路的另一半是大块大块的庄稼地,被划分成一块一块的,像一个个错乱的“田”字,村干部们指着分田户口,正襟危坐的絮叨着“这个王二家的人口多少多少,应该分多少亩的田地;这个支三家的多少口人,应该怎么分;这个王家的谁谁谁好像挺不好惹的,有两把刷子,还是不要惹的好;这个王四家的男人出去打工,农忙的时候会回来,关于田亩的事得等到那个时候和他们家好好商量商量,他们家情况有点特殊呀,不好弄,不好弄.....”
小村庄的周围,被村民们栽上了一棵棵小树苗;一年一年的过分生长着,几年的光阴,从一个两手可以紧握的小树苗变成了碗口粗的大块头....春夏季节,有的人家便会将吃饭用的桌子,小板凳,椅子统统的搬到凉快的树荫下,一家人围着四角桌子,悠闲的吃着饭,遇见村口干活的,那一家的男人或者女人们就会朝某个方向大喊着“怎么这么迟才回来呀,来我家吃一口” ......小孩子们总是不老实,巴拉一口饭再玩一会,玩一会再巴拉一口饭,一会儿又在树下转转,如果两棵树之间刚好吊着一口秋千,那这顿饭怕是吃不好了,孩子们会在秋千上舒适的荡呀荡,直到被大人喊得没有办法或者察觉快要挨打了....
村头的大傻子奶奶
村头有一个大傻子奶奶,这个外号是大人们偷偷私下叫的,于是我们小孩子就不懂事的叫开了,大傻子奶奶也不生气,望着我们总是笑眯眯的。大人们告诉我们,不要和她多接触,会变傻的,我们小孩听信了大人的话,离她远远的,生怕自己哪一天突然变傻....
大傻子奶奶住在村头一个很狭窄的小屋子里,里面总是黑黑的,阳光常年吝惜得不肯将自己的一点点光亮射进那个屋子里;大傻子奶奶有一个老伴,不过没怎么见过;有两个儿子,长得五大三粗的,十分结实,在我们村庄属于大块头了;两个儿子都常年在外,过年的时候回一趟家,拎些芝麻果子来看看她;她大概有六七十岁的样子,不过头发却比同年人白的厉害,几乎全是白的,整天披着,乱散散的,再加上她一脸的皱纹,整个人看上去挺可怕的;
小的时候,经常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就一个人站在村头等到妈妈回家;那个时候好像时间过得特别特别慢,眼巴巴的等呀等,总是不能很快的等到妈妈回家;大傻子奶奶下午的时候就会没事出来看看我,也一个人站在村头,经常嘲笑我说“你妈可能被人拐了,不回来了”或者“小屁孩,你是抱来的吧?”;有时,看我等的无聊,她会从屋子里掏出两把糖果,花生塞进我的口袋里,那时候的我倔强的一把把东西撒在了地上,觉得吃了不干净或者会变傻一样....
后来,慢慢的我上了小学,也很少待在村头,也越来越少的看见大傻子奶奶,再后来,那件乌黑的小屋子也不在了....
夏季深夜造访的疯子
有一年的秋天,学校里经常流传疯子的故事,“疯子会在夜里敲敲的撬开你家的门,钻进你家的厨房,把你家的食物全都给扫荡一空”,“疯子会在夜里一把大火把你家房子给烧了”,“疯子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从床上抱走,你都不会有知觉,一觉醒来再把你卖到其他的地方”.....那一阵子,很多很多这样的谣言,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出现,所以那一年每天傍晚从学校回家,我都要和同村的小伙伴结伴而行;有一天晚上;村上平时秋收的空地上突然有一大片的光亮;一大团一大团,火光一大簇一大簇的;村里家家户户都赶紧披着衣服出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一大批人聚在空地上,发现有一个黑黑的人影在旁边坐着,脑袋还摇啊摇的;胆子大一点的叔叔们,憋着气轻轻的颠着脚步走近一看“一个人蓬头垢面的坐在火堆旁边,用火烤着木材;嘴里嘀咕着什么”大人们说是一个外地的疯子;突然的被惊醒,睡意全无,大家都围在火堆旁;疯子看见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也不害怕,突然之间更起劲了,在火堆旁边甩着衣服使劲的蹦跶,头发被甩的一圈圈的转;我们就这样尽兴的看着,不时的鼓掌....
那个晚上,村里人都聚在空地上,大家说说笑笑,热闹的不得了;篝火照的每个人心里都热痒痒的,有的小孩便也胆大的跟着疯子跳起来....
清晨,篝火熄灭,只留下一堆灰烬,些许烟头,一切都恢复如常;那个疯子却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常常在想他是真疯还是假疯?
用钱诱惑我的老太爷
我有一个老太爷,享年92岁,应该是一个高寿。
从我记事,大概上幼儿园大班的时候或者更早,老太爷每天蒙蒙亮的时候,就会推着一个自行车,那种老式的自行车,前面有一条杠;老太爷一步步的推着我走在那个小土路上,到街上面店吃馄饨--馄饨薄薄的皮,里面包着些许肉团。面店里的老师傅一大早就在面前放满满一碗肉,一点水,旁边放着几堆馄饨皮,用筷子头在水里蘸一下水,轻轻碰一下水就可以了,把馄饨皮放在手掌心,筷子尖挑一些肉,放在馄饨皮上,顺便沿着馄饨皮一角一贴,就将肉团包在了皮里,于是一个小小的馄饨便做成了。老师傅手艺特别快,几秒钟一个小馄饨...
抓起一把把小馄饨往烧开了水的锅里一放,几分钟过去就差不多了,老板娘就会拿出一个大碗,往里面加上一些葱花,鸡精,还有厚厚的一块猪油,用热水一冲,舀上大把馄饨,一碗馄饨就做成了,香喷喷的.....有时候吃腻了,我们会吃馄饨面或者老师傅的手擀面....
等我上了小学,每天需要早早的起床,上街吃馄饨的机会就大大的减少了,老太爷每天就会起来煮白粥,一个鸡蛋;在我没有起床之前先弄好,端好了放在小桌子上,等我起床准备开始吃早饭,粥刚刚好,不冷不烫;有一阵子和老太爷睡觉,每天早上起不来,老太爷会先起床弄好早饭,之后喊我起床,那个时候比较懒,总感觉还没有睡够,他就会经常哄我“快起来,你要是起来今天奖赏五毛钱,给你买糖吃”,一听到这个话,我就会模模糊糊的穿上衣服,毕竟五毛钱够我买一支雪糕,好多的糖果呀...老太爷替我一样一样的穿好袜子,小鞋子....
后来初中,高中,离家住校,慢慢的与老太爷的接触也少了......
小时候觉得那段日子好无聊,迫切的希望长大了去更远的地方;那个小小的村庄应该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后来发现,越走越远,越近新年,那个家家户户串门拜年的日子;那个大人小孩挤一屋子说说笑笑的日子;那个过年前夕家家院子里蒸馒头,蒸大糕的气息,越来越多的出现在记忆里;至少那个时候的小村庄是有人气的,热闹的...
小村庄越来越凋零,在记忆深处随着我一起离家,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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