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北二环热风阵阵，酷暑难耐。我独坐龙首北路21楼的出租屋里，望着古都西安的夜景，心情莫名的烦躁。抛家离舍数月，所有的计划南辕北辙，苦苦地坚守换来了进退为谷。放弃吧！刚刚有眉目的工作将会彻底夭折;坚持吧！家里一大堆棘手的事情让人焦头烂额，心不在焉。
电话响起，是小何。接通，他的声音有些疲惫：“谢哥，好久没联系了，你还在西安吗？我刚从外地回来，能见见你吗？”我关切地问道：“我还在。你怎么了？”只听他说：“唉，工作不好干，和女朋友又闹矛盾。”我犹豫了一下。说：“你来吧！纬26街，地铁二号线龙首原站下车，西北出口径直往西300米就是。我们兄弟两个好好喝几杯！”他在那头回答：“好，我这就过去，大概二十几分钟到吧！”
小何是我在西安北站乘车时认识的，他小我七八岁，属于标准的90后。那天我去外地，过来早了等车，旁边一个小伙子，阳光帅气，低头点着手机。因为去外地后要中转还没买中转票，我手机没有流量了，又不想去窗口排长长的队伍。我就试探性地问小伙子：“哥们，能不能用你的手机给我在网上订一张票？”小伙子一仰脸，爽快地答应了。不到五分钟，票就订好了，我很快在自动取票机上取来票，和小何闲聊起来。他来自山东烟台，在西安上的学，因为有了心仪的女孩子，毕业后就留在了西安做销售。谈起我的家乡宝鸡，他满眼羡慕，“宝鸡真干净，工作节奏又不快，城市绿化也搞得好，是居住生活的好地方。”短短的十几分钟，我们就这样熟知了，临上车还互留了电话，他称呼我谢哥，我则叫他兄弟。一晃眼，竟然有三个月了。
我下楼到附近蹓跶了一圈，街道车水马龙，嘈杂纷扰。用我对西安的定义，只要一下班，西安的街道就是蚂蚁出窝，黑压压到处是人。在“天赐苑”东边，我找了一家酒楼坐下，给小何发去百度位置定位和我预定的桌号。随便点了几个菜，要了几瓶9度啤酒，玩着手机等小何到来。
不一会，小何来了。他比初次认识时黑多了。我开玩笑：“兄弟怕要被大西北的日头晒黑了，小心西安的女孩很刁，要求太高。”他腼腆地一笑。坐定后我们边吃边聊。小何讲到了他的工作，还有他的家庭，他的梦想，侃侃而谈。青春总有忧伤，成长总是不易。说到伤心处，他举起酒杯与我碰杯一饮而尽。两人几瓶酒下肚，话渐渐多了起来，又要了几瓶9度啤酒。我从家里的琐碎说到工作上的点点滴滴，从十几岁出来寻梦到后来的顺风顺水，再到如今的举步维艰。我们越聊越欢，竟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无话不谈。我们都感叹生活的辛酸，感叹草根起家的艰难和世道的种种不公。也不知要了多少次酒，一抬头，地上空酒瓶一大堆，墙上的挂钟早已过了午夜12点，饭店里已经没有其他客人了，只留下两个服务员哈欠连天。
晕晕的，天旋地转。我结账，小何站起来显得腿脚无力，我要掏钱，他一把挡住：“谢哥，这次兄弟请你，你就别客气了。”说着一把把我按住，飞快地掏钱结账。我们搀扶着出了门，坐在道沿上休息了一会。我送小何上出租车，我步行回屋，上楼，开门，倒床而睡。醉眼朦胧中微信响起，小何的声音：“谢哥，兄弟到了，你早点睡啊。”我嗯嗯哈哈，还要说话，一阵眩晕袭来完全烂醉。
半年后，我彻底离开西安，回到宝鸡，又开始了多年前的生活轨迹。家里家外，每天事情一个接一个，疲乏而忙碌。
春节，我在情绪低落中度过。很多五味杂陈的事情交织在一起，让人百感无奈又不得不去面对。小何在微信上发来新年祝福，我回以谢谢和笑脸，他像往常一样每次都是一个固定咧嘴大笑加一瓶啤酒。更多的时候，我们没有多少交谈。
正月里无事，一天傍晚，小何微信上发来消息：谢哥，在虢镇吗？我回复：不在虢镇去哪里啊？他和往常一样又是个大笑加啤酒。再来一个微信消息：我来宝鸡开展业务，你在了我去虢镇看你，不到一个小时就到。我回复：欢迎兄弟，今夜喝酒。你往虢镇赶，过会给你具体地址。
收拾妥当，出门左拐，上财富街，选定一家酒楼的包间，和上次一样告知小何地点。小何到来，他刚从烟台老家回来，还特意给我带来了他们家乡的特产——一大箱上好的苹果。上酒菜，推杯换盏，这次我们没有喝啤酒，我从家里带出了多年的一瓶西凤15年，让他尝尝原产地的美酒。三杯酒下肚，我们拉开了话匣子，小何讲到他今年的想法：他有了新的考察项目要大干一番，争取西安的房子拿到钥匙装修好，媳妇娶进门。虽然困难多于压力，但是他充满信心。用他自己的话说：年轻嘛！大不了从头再来，活着一天就要活出一天的价值。面对小何，我直言羞愧，想起曾经的追求在日子的磨砺中已经忘却，自己的生活成了日复一日的白开水，索然无味。喝酒吃菜，说到动情处，我有些潸然：“来，兄弟喝酒，酒最懂男人心。”开怀畅饮。小何深有感触地说：“谢哥，虽然我们相识于茫茫人海，但你的直爽、真诚、憨厚，让人感动。”我嘿嘿一笑，示意喝酒。那一晚，我们酒意大浓，不仅喝完了家里带来的一瓶白酒，还要了酒店的一瓶白酒喝尽而去。我和小何虽然都歪歪斜斜，却没吐一滴，真正验证了那句“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古语。
后来，在工作之余，我和小何合作了几次事务，略有小赚，我们都不亦乐乎。小何偶尔来宝鸡，我路过西安，每次相见，不醉不罢休成了惯例。在酒的世界，我们无所不谈，无所不谝。有时茫然不知所向，杯酒下肚，思路居然清晰明了，我们都感叹于酒的神奇;有时压力烦心，酒过三巡，天大的事情居然成了芝麻粒的事情，我们都感叹于酒的温情;有时面对荣辱成败，大喝一顿，觉得心情无比怡然豁达，我们都感叹于酒的魔力;有时即使没有几句话只闷头喝酒，相视一笑，一切尽在杯酒中。也许，在男人的心中，酒永远是最懂我们的那个知己。世间最美好的事，舍酒其谁呢？
记不清有多少时间没有联系小何了，那天我正在赶一个稿子。电话响起，是小何的女朋友，她的声音哽咽：“谢哥，小何出事了，在出差的路上遭遇车祸！”我泪如雨流，默念着小何的名字：我的好兄弟，一路走好！
兄弟，今夜还有酒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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