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这久久不停的细雨,终是来到了山麓。脚下是一片平坦,抬眼望去,那高大的山岭正待人去征服。望着了山顶上那座红瓦房,是了,那就是目的地了。
我搀扶着爷爷,缓缓走在这山间因雨而潮了的泥土路上,新春空气中的植物清香,诱得我动了动鼻子,看向已年逾八十的爷爷,满是沟壑的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那双泛黄的眼里却有着一丝欣喜。爬了不知多久,似是离那红瓦小庙不远了,抬头竟将那庙门前的一口大钟看得甚是清楚了。此时,一声悠远缠绵的钟声余音传来,婉转袅袅,在耳边回旋,爷爷不觉地脚步加快了许多,脸上的欣喜之色不溢言表。
自打奶奶去世后,爷爷很少如此欢喜,大多时候总静静的,不苟言笑,让人怀疑人不是被时光磨去棱角,而是被悲痛冻结了心。那份淡然实在让人心揪。
看着那镌刻着古老花纹的大钟越近眼前,爷爷凝了凝神,加紧了步子。那种有些破旧,显出其年岁之久。古钟悬在一亭子下,亭上绘的飞天体态丰腴,美目盈盈,不知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才生成“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微笑冷漠面庞。爷爷倏地跪在了亭前台阶之上,我满目惊诧,不得而知爷爷何出此举,静候一旁。
听爷爷嘴里呢喃,“老太太让我替她来还个愿,说是年轻时候在这儿许的一生幸福,如今是实现了——唉,也愿这钟声保佑她在天上过得好吧!”爷爷俯首认真地磕了三个头,作了揖,起身后我竟看到那双浊黄的眼里竟是通红。我过去搀着爷爷,爷爷嘴里似是自言自语,“这钟敲了这么些年,竟将这么些日子生生带走了,岁月不饶人,我也已这么大年岁了啊!”说完后爷爷抽咽起来,头上枯筋狠狠震颤了几下,终又平静下来。
钟声又响起来了,转过身看,一个和尚模样的小光头正一本正经的撞着钟。钟身震颤着发出戾气,似是能冻结所有人,却,唯独少了时间。
下山路上,爷爷又是沉默,神情恢复以往那份令人心疼的淡然,一副沉思状。我思索许久,却不知如何开口去安慰。爷爷突然道:“人生在世这么久,竟第一次看的通透。”说完爽朗一笑,加快了步子。
我不知爷爷懂了什么。
钟声不是死神派来丈量生命带走时间的,它是因为有生命的律动才不断敲响。它,是为我们而敲,为活着的人而敲——我这样想。
生命不止,钟声不断。
山顶上的钟声又传至耳中。
雨后山间,一老一少满面笑容快步行走着。
咚——心中的钟又响了。我走在坎坷的路途上,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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