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长有几株翠绿的蚕豆。
是淌过冬天长河的绿,是春天里愈发青葱的翠,每次经过它,翠绿欲滴,蝶花飞舞,总是会惹慢我的脚步,总会顾盼它那白皙肌肤上浓抹的紫色眼影,还有紫色眼影下眨巴的黑眼珠,黑眼珠瞳孔里是我深藏着的往事。
秋收后的田野,初升的阳光斜斜地种在曲曲弯弯的田埂上,狗尾巴草的叶尖挂着五颜六色的朝霞, 瘦过的沟渠里,是我们挖过泥鳅后被堆起泥土隔断的大大小小的水洼, 岸上干枯的丝瓜藤,大豆苗,杂草叶将太阳稀稀拉拉地筛在水洼里。我跟着父亲,在田埂上,菜畦边,挖出一个个小坑,将已浸透的蚕豆种在小坑窝,覆上一把鸡笼灰,从此就将童年守候。
雨后的清晨,发现顶着露珠拱出泥土的两片新叶,露珠里装满的都是阳光,有棱的方茎一边慢慢往上生长,一边往旁边伸出枝节,枝节上又不断地颤巍巍地新生出飞翔的翅膀。蚕豆将它绿色的梦,填在萧瑟冬天的田埂上,也生长在我的童年里。严冬,蚕豆将它的梦深深地埋在它的心底,雪野间,白茫茫天地间偶然瞥见一点绿,那是冬天里蚕豆始终怀揣的绿色希望。
万物复苏的春天,蚕豆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地释放着它的绿,密匝匝的叶从不遗漏一丝阳光,吸吮着每一滴雨露,当它孕育花苞时,母亲就会带我掐去蚕豆苗心做猪草。蚕豆停止苗叶的生长,养分集中流向花果。蝶型花一串串,花瓣白底色上描紫线,紫线端头拴黑点,蝶渐化小青虫,立于叶腋的荚果日渐一日地壮实,圆圆鼓鼓的似乎能看到青青的蚕豆在滚动。蚕豆是“懒汉”作物,一粒种子,一捧收获,不用施肥,不用浇水,就像我们乡野的孩子,爬着滚着玩着疯着哭着笑着就长大了。春末时节,叶子渐渐黄了掉了,小青虫已变成灰褐色,残留在荚果顶端的黑色花蕊已脱落,父亲告诉我,可以收蚕豆了,我们连根拔起,挑到家门口,植株晒干可以做柴火。摘荚果,剥青豆,母亲将它煮熟,加点盐巴,嘴里嚼出田野清新,心里尝到收获甜美,在这青黄不接时,那可是美味,能够加点油炒一炒,香喷喷的更是佳肴。我不吃种皮,父亲还会剥好给我,种皮自己吃掉,长大一些后,我也会将皮一起吃掉,觉得有嚼劲,更是父亲影响了我。
窗外的蚕豆花开得正旺,在这百花争艳的春天,它实在是太平常,但它却开得自由自在,就像扬州八怪汪士慎说言:“蚕豆花开映女桑,方茎碧叶吐芬芳。田间野粉无人爱,不逐东风杂众香。”我坐在屋子里,听窗外蚕豆开花,我梦里遥远的幸福,已全在我的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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