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买回柿子,红红的在水果筐里跳动着。我问她为啥只买两个,这么多人?她回我说:“西子喜欢吃。”我摇摇头:这个外婆!
前两天,我出差外地,见一担红红的柿子摆在路边,我赶紧挑了一些,就为寻找到那久远的味道。
每年秋收时节,外婆定会挑着两筐柿子,颠着小脚,从塘冲送给我们,路过小江边将一筐给姨家,另一筐趟过小河,送到我家。其实,我们兄妹几个早就在翘首等待,自打下第一担谷子起就在盼望着:外婆快来了吧?
外婆家屋后有一棵高大的柿子树,树干粗壮,树冠张开有半个篮球场大,比外婆家的房子高出许多,沧桑写在斑驳的树干上,灰一块的似乎要剥离,青一块的是刚添来新绿。春末,开出黄色的十字花,绒绒的托在绿叶上,风吹过,我们就会在树下寻落花,叫外婆用苎麻细绳串成镯子,戴在手腕上,长长的挂在脖子上,金黄就在风里摇摆。日子就这么过去,在树下,我们的小脖子仰得酸了,怎么也数不清有多少绿果,常常为了争那片枝杈属于谁而面红耳赤,几天你不理我,我不睬你。偶尔吹落一青果,赶紧拾起给舅舅,叫他扒开后在小溪里冲洗,将种子剥开,嫩白嫩白的果肉夹带着树林的清新,嚼起来特有劲道,虽无香甜,但在那个吃不饱的年代,那可是美味了。吃完接着又会去树下寻找,捡得多了,自然就自个儿去捣开,慢慢享用,要是不小心吃到了未熟浆果,那可苦涩得张不开嘴,讲话都成大舌头了!最饱口福的要数家里浆渔网的时节,舅舅架着竹梯,爬上高高的柿子树,用竹竿打了许多青青的柿子,然后泡在溪水里,用木槌砸烂柿子,种子自然是吃个饱,而那个浆果里的浆就用来浸泡苎麻织成的渔网,浆好晒干后直挺挺的非常结实,马上就架在小溪的水中央,旁边用石块稀泥堵密实,我们就在上游一阵疯搅,将鱼虾往渔网里赶,几番下来,几阵惊呼,几多兴奋,收获颇丰,这一顿饭定吃得肚皮圆鼓圆鼓的。
秋天一天深过一天,小鸟与我们结伴天天在树上树下等待,眼尖的要是发现那个枝叶后有转黄的果实,开始自己找了竹竿去顶,够不着定会赖着大人爬树去摘,往往是流着口水仰着头等,摘下后失望地只有吞下口水,因为这种柿子往往是虫已驻扎在里面了,要不就是小鸟已啄去大半边,即便吃到残剩果实,也要冒着等会伸不直舌头的风险。
大自然的彩笔在悄悄地蘸着山林,墨绿之间在渐渐燃起一团团明黄和红艳,晚霞不经意地散落在其间。树叶在柿子树下一天天积厚,树上已是飘零些许干枯的叶片,柿子已是绿中已泛黄,黄中已蕴红,它“晓连星影出,晚带日光悬”,一只只像灯笼挂满了树枝,这时我们会天天去树下找寻,撼不动树干,只有天天期待着刮风下雨,夜里秋风一阵紧过一阵,心里却一阵美过一阵,天蒙蒙亮就直奔柿子树去。那种丝滑,甜腻的味道至今还回味在心里,直吃得满手满嘴满脸满身都是。吹落的只是早熟的少部分,这时节,外婆就会叫舅舅架好竹梯,背着背篓上树采摘了,一筐又一筐,一趟又一趟,熟的分拣在一边,然后分成几份送左邻右舍;不熟的再放另一旁,分装几筐准备送小江边姨妈家和河背我们家,我们就是这样跟着柿子回了家。
后来几年,已很少见外婆送柿子来了,因为身体渐渐虚弱,她就会叫舅舅依然每年这个秋收的季节送来柿子,楼上的稻谷里埋没的满满的都是柿子,我们天天放学后会在谷堆里去翻,捏捏这个,摸摸那个,一旦发现有熟了的马上就会享用。
外婆走了,我们年年仍然还会吃着舅舅送来的柿子,而今年舅舅也去往天国,那棵柿子树也已经被砍多年。我不论到哪个城市在在哪个地方,总会在柿子成熟的季节,定会买柿子吃,就为了那外婆的味道,为了心里永远的外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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