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些裸足无妆乱数繁花的日子死光了以后,穷途末路的告白和着宽巷窄道里的流言蜚语在城市的中央,低吟浅唱。
那年日尧对小美说,梦格子里,其立说天色灰沉的时候,他就会回来的。有那么一天,誓言荒芜成山,寂落成迷,有那么一天,日尧只是把头探出窗外,听着雨点象疯长的野草,小了,然后大了,远远近近的脚步声重了,轻了。小美抱着日尧在晚风中摇,看着风淡云轻,所有的风景都不名所以,也许他只是一直都在。
小小班开学第一天,教室走廊空荡荡地站着两个女生,冬日的暖阳在日尧的白色连衣裙上洒出美丽的金菊边,微风象闹脾气的蝴蝶拈起裙边,摩挲小美沾满颜料的卡其色短裤,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是街角长舌妇交头接耳说着关于尿床的闲事。只是小美后悔中午不该抢日尧的汤喝,南瓜汤甜腻的味道是树影班驳的时候,妈妈身上的淡淡香水,日尧低顺着头,长长的自然卷在耳鬓打了死结象是她牛一样的脾气,红色的帆布鞋在地上蹭来蹭去,蹭来蹭去,她要把这地磨穿,发尾的分叉那么让人抓狂。小眼镜吸着鼻涕,蹑手蹑脚溜出教室,对着小美傻笑,对着小美翻鼻子,对着小美吹耳朵,对着小美做鬼脸,对着小美撅觜,对着日尧翻眼皮,日尧一抬眼,狠狠地咬伤了他的耳朵,眼镜碎了一地,阳光下,是宝石。
后来小眼镜再也不戴眼镜了,然后他的单眼皮在阳光下温柔得象牛奶,然后他偶尔也会笑颜如花,然后他的脸颊慢慢蹦出棱角,然后他的鬓角长出琉璃苣,然后小美嘲笑他的眉眼有桃花。
夏天刚刚开始的时候,日尧施粉黛,扮美好。
有一天,日尧挑了天空泛浅的空挡,在老槐树街角宽巷尽头的彩虹桥做完了她对其立的爱情长篇报告,小美听到其立说IDO,IDO。琉璃色细肩带,衬得日尧越发妖娆。
这一年,小美被孤单吓得手足无措,离家出走,历经迥异而不可复制的绮丽风景,小美常常想,成全日尧的幸福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我的朋友。
多年以后,日尧问小美,什么时候你会回来?日薄西山的时候,我总以为你到家了。
小美不顾一切地回到这座城市,日尧把头枕在小美单薄的肩头,小美把所有沿途的风景都带回来,人头攒动的山城,海天相接的日落,还有那些个盘旋入天的山麓……
所有的风景都心疼得哭了,我的日尧眼眸无光。
夏夜深了的时候,小美在梦魇里看到一扇门,锈渍斑斑,虚掩着,这个梦有多少遍了,谁也说不清楚,撕心裂肺的争吵,碗盘碎了一地的狼狈,妈妈夺门而出,南瓜糖水的味道在空气里甜甜的,不知所谓……
“这个世上没有爱情这种鬼东西,”爸爸喝得摊软在沙发上,呢喃醉语,“你舍得回来了!”一把把小美的宝贝盒子丢出窗去,嘴里嘟囔着“碎眼镜玻璃当宝贝,跟你妈一样……”
其立在电话里问,小美,如果日尧瞎了,你愿意回来照顾她吗?
病床上的其立眼目低垂,小美俯身,“让日尧知道我一直都活着,小美……”苍白嘴角离小美的脸颊那么近,近到其立心里所有关于爱情的野心变成红色魔怪,还是安静地离开好了,当初如果不自作聪明,如果不那么急于想要小美的嫉妒,如果当初小美没有听到“IDO”,如果小美愿意敞开心扉,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呼吸是爱人的意义,小美,所有背阴处的生命都期待盛放,那么小美,我的爱情算什么?
日尧总是把头放在窗口,多喜欢那个被我们唤作其力的男生啊,当年总是围着小美转悠的其立,捂着耳朵哭鼻子的其立,动耳神功天下第一的其立,假装答应要和我交往的其立,兴奋地载着我去找小美的其立,满脸是血把我从车里抱出来的其立……
“是小美来看我了吗?”……
这座城市,每天都在讲述动人的谎话,我们其实谁也不想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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