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与妹通电话，她笑说她生日时只有大哥电话给她问候，其他的哥哥似乎不记得她的生日。我赶紧道一声生日快乐！妹妹笑了：“你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子，谁的生日都不记得，现在是我来提醒你。”接着话筒里传来几分伤感：“老爸老妈在时，有他们提醒你。”一提到父母亲，话筒也沉了起来，过年了，父母不在，家在哪？
从单位辞职下海时记得母亲才六十挂零，父亲比母亲长七八岁。觉得他们很年轻，在一起还常常拌个嘴赌个气的，我们兄妹几个经常还要“平息战火”什么的。我下海南离家的那天，将不到三岁的女儿交给母亲，紧抱着女儿强忍泪水，我依依不舍的是女儿，却没有留意到自己母亲眼里闪烁的泪光！没能亲手轻轻地为母亲拭去那为我而不舍的眼泪。
“儿行千里母担忧”，在外的日子，父母亲日日夜夜地牵挂着我，而我连问候父母亲也比较少，更多的是自己的女儿，一句古话说绝了：娘腹中有子女，子女腹中却无娘。记得在海口的第一个春节，我们俩从同学家看完春节晚会后步行回租住地，站在海甸桥上，绚丽的烟火弥散在海面，烟火燃烬，夜空中是眨着满腹心事的星星，在闪闪渔灯与星空的缝隙中，是一方搁浅着游子乡愁的海峡，除夕夜的黑将故园压得很扁很幽很深。我们唱着女儿幼儿园“为什么蝴蝶不害怕，呦，原来是一只美丽的花蝴蝶。”的歌，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与女儿分开近一年后，尽管条件很艰苦，我们还是将女儿接到了身边，父母亲，总会以为，等条件好了，就接他们过来。每到春节前，想起家里的父母亲就有回家与父母的团聚的冲动，但最终又有各种“很充分”的理由让自己“坦然”留在异乡，现在我的眼前都还会浮现母亲站在路口望眼欲穿的情景，直到思儿的泪水模糊双眼。那时没有手机，开始两年老家也没有装电话，一声问候还得等城里的大哥到周末才能传递到父母亲，母亲给我的话永远是：不要念着她们，注意身体，外面太辛苦就回家。“回家”，守着这最朴实的两个字，我就有了打拼的力量。后来有了电话，通话也很少很短，每次都会听到母亲说：没什么事就再见了。我知道母亲是担心长途话费太贵，每次挂掉电话，我能感觉得到母亲那长久握着话筒不肯放下巍巍颤抖的手！父母亲就是这样，将无尽的思念牵挂深深地藏起来，就怕子女分心误了工作生意，而子女永远读不到那份对你的刻骨铭心而又朴素的爱。
后来条件稍有改善，我接他们来海南，火车要坐转两趟，第二天到湛江还得颠簸半天的汽车到海安，特别是几个小时的轮船叫父母亲呕吐个天翻地覆，尽管路途劳累艰辛，他们那种幸福感满足感溢满他们整个世界。一点小小的回报，于父母有天大。在海南八年。虽然其中有几个春节已将父母亲接到了我的漂泊地共度春节，但那时那些不回家的理由足以阻止我们回家的脚步：没挣到钱，生意走不开，父母亲身体还行，等待明年……就这样，父母亲的时间在我们的等待中悄然溜走了。
八年后漂到了上海，父母亲也接到了这里，但他们总会在春节前要求回老家，根在家，回家过年才踏实。每一次在车站送别父母亲，望着他们佝偻的背影，心里暗暗地下着决心：下次一定陪着父母亲回家。一旦忙碌起来又忘记了曾经的承诺，总会对自己说下次一定一定。小女儿二三岁时，回家过年，我发现母亲抱着孙女时已明显吃力，突然间发现父母亲头发白了，背也弯了，行动也不灵便了，我猛然醒悟，留给自己的机会已不多，赶紧与时间赛跑，从此我每年无论是春节还是他们的生日，都会回家，享受着与父母兄弟姐妹们团聚的欢乐。每年年后，母亲还是一如我第一次离开家里一般，准备好了家乡的味道，打包好母爱的温暖。尽管父母亲舍不得我们，但还是将不舍的情愫强压在心的最底层，催促我们不要误了工作和生意。记得父亲去世的那一年里，在三中我家里，父亲一面是催我四哥离开去南昌上班，一面却自己在窗口抹着眼泪，直至后来竟嚎啕大哭起来，母亲说，父亲哭得像个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一年，父亲终是没有等到他88岁生日就走了，而我还在千里之外。父亲走后，我觉得陪伴母亲的日子已经不多，轮椅上的她象一柱弱弱的烛光，微风就有可能吹灭它，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母亲还是会催我回上海：别丢了生意，我还会等你回来的。最后一次送她进手术室，她拿着我的手说还想去上海，上海好住。我一阵酸痛，强忍眼泪使劲地点头：一定去一定去。谁知道这竟是她最后一次拿着我的手，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送走了母亲，也送走了我的家。第一次离开六十多的父母亲远行时，觉得他们不老（的确不老），我们说等等等等时，他们也健康着，我们正在埋头奋斗时，他们只在后面默默地看着，从不打扰你，当我们偶尔回头时会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当你航行累了时会敞开港湾为你静静地系牢缆绳。即使我们没挣钱，或是穷困潦倒，父母亲依然为你敞开胸怀，而他们却在你不经意间老去，当我们真的感叹一声时间都去哪了时，留给我们的时间却已经不多。
地铁里经过南站，几乎下了一大半，车站外面的汽笛声也许就是家乡父母亲的召唤：回来吧，儿女们，父母在，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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