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公司说到我堂哥了,我突然想写一下我堂哥。
堂哥外号叫三角眼,但任凭我怎么看他的眼,也没看出三角形的眼来,他的眼睛长得特好看,象外国人一样深深凹陷于脸部,配上一个高挺的鼻子,注定是与众不同的。当时我还小,只知道怀疑,不懂得去问大人,倒是从大人口中时常听到三角眼坏,才明白,原来三角眼是代表坏的意思。明白了一件事,不明白的也就接踵而来,这叫保持平衡吧。我更不明白他坏在哪里?为什么村里的人,甚至他的亲生父母及周围的亲人都觉得他坏?这些人都象说好了似的一致,唯独我在怀疑。我反而觉得表哥很好,每当他看到我哭时,他总会把弄哭我的人吓跑,不用出手打,只要一看到他出现,人家早吓得差点屁股尿流,抜腿就跑。一看到这样我就破涕为笑了。那时的我就很佩服我堂哥甚于自己的亲哥哥。我的亲哥哥是温和的,走好好先生路线的,他从来没保护过他的亲妹妹。但堂哥也有叫我生气的时候,当他说我外号guan cha萝卜时,我恨得在心里念上几遍“三角眼”。
他爱打抱不平,对我这样,对别家小孩也这样,只要弱小的受欺负了,他总要教训下欺负的人,最后总会对逃跑的人扔一句狠话,下次再敢欺负人,我决不饶你。
他真的得罪了不少人。有一件事情足以证明。
堂哥大概也是初中刚毕业吧,那时我还在读书,一件荒唐的事就此发生了,害苦了小小年纪的他。那时我在家做回家作业,听到隔壁一阵骚乱,我连忙奔出去,看到堂哥家挤满了穿制服的人,我拨开这些人走进了堂哥睡觉的房间,只有伯母一个人在房间里哭,一扇北面的窗是开着的,通向广阔的原野,我那时特聪明,似乎一切都可以用眼晴来思考。我明白堂哥越过这扇窗逃跑了。我以为堂哥会回来的,会没事一样出现在我眼前的,会继续惹我笑惹我哭的,谁知道堂哥就此与我一别就是三年。
他被关在白木林三年。是一个囚犯。
后来我又从大人的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堂哥偷了人家的电视机,因这个罪名而入狱的。其实罪名成立与否都没人去费心思,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觉得把这个孽子关进去也能省心省事三年。
事实是荒唐的,根本是不成立的。堂哥根本没偷电视机,家里也没搜到赃物,他唯独做的一件事就是逢人便说要偷一个电视机,结果还没实施偷这个行为就被抓起来了。你说可笑不可笑。这种只有在荒唐年代里发生的事竟然发生在我堂哥身上。
堂哥一走,仿佛村里就安静了许多,三年也就这么安静地过去了,就象门前那条白塘河,平平静静地在门前流过。
三年之后,堂哥出现的那一天,大伯家又挤满了村民,都是从各家的田地里赶来的,整个村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堂哥比三年前壮了,高了,更白了。他看到我第一句就是我的外号,guan cha 萝卜,边说边笑得象太阳,我也是第一次没恨他,反而心里觉得暖暖的。他不象是从牢里释放出来的,倒象是从一个高级的地方回来的。那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好歹堂哥是见过世面的人了,有理由神气一下。
堂哥的牢狱给他带来了两件无法弥补的伤害,同时两大好运也伴随而来。第一件就是他的手指头有一小截掉了,他倒是蛮聪明的,办出了残疾证,每个月不干活也有1000多的收入,出门乘车都是免费的,他爸还没拿到老年卡,他倒先于他爸享受起免费的待遇。他整日游手好闲,但也是有原则的,家里的三顿饭都是他包的,他也不用父母的钱,在饭桌上花的钱都是他自己的。
第二件事是他不能生育了,听他说在牢里被人在胯下踹了一脚。他说这话时他都不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他只是跟村里人说起在牢里的生活,后来知道他妈从外面抱来一个小女孩才知道他不能生育,才联想到他随口说的这句话。似乎老天爷也可怜起堂哥来了,老天爷为他娶了个四川姑娘,美丽而善良,这是堂哥一生中最幸运的事,这份幸运是用苦难换来的。老天爷还赐给他一个聪明漂亮的小闺女,他待这闺女似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掉,含在嘴里怕化。夫妻俩恩恩爱爱,尽心尽力爱这个女孩。这一度成了村民们的美谈,堂哥终于成了村里人的好人了,当然也是他老婆眼里的好丈夫,好父亲。
自从被别人叫好后,好象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发生在堂哥身上了,他的人生闹剧也就此终结。
堂哥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之所以说他幸运的原因,我也是在今天,在办公室里,对着同事说起他时突然明白的。
人都是在什么时候明白什么事,等到都明白的时候离死也不远了,不明不白地生活也许是长寿之路,大彻大悟,终极明白都是在临死之前的一刹那,所以为何书里找不到治愈痛苦的良方,都是些不好不坏,模糊不清的所谓的心灵鸡汤。这些不看也罢,幸福的秘籍都是在坟墓里,唯有在坟墓里,你才能摆脱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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