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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带渐宽终不悔”

(王国维以三句宋词比作人生的三种境界,其一是晏殊的“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中间层次是柳永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最高境界引用的是辛弃疾的名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题记)

巧了吧,刚离开辛弃疾居住了超过二十年的上饶,又来到了福建武夷山,与一场秋雨不期而遇,心里顿觉凉爽,看青山云烟轻锁,望绿水霞霭淡染,寻思着该在沐浴雨后的山水画廊里邂逅到白衣卿相柳三变啦!

对于双遗产的武夷山,其实我并不熟知,中国具有自然与文化双遗产的也就只有四处:泰山,黄山,峨眉山,武夷山。我以为,相比其它三处,武夷山的知名度或许要低一些,游人的密度也稀疏了许多。馨悦来民宿的小李却坦然地笑着:这样也好,破坏性也就少了,这毕竟是老天爷馈赠给我们的。

第二天早醒的我悄悄地下楼往九曲溪边,惦记着流淌在九曲溪绸带上的青山,还有播种在九曲溪臂弯里的太阳。遇上忙碌了一大早的小李,他说刚好忙完,干脆载我到九曲溪转转,星村的空气里弥漫着溪水丝丝清甜,竹筏码头已是热闹起来,撑竿在空中划过一道金属闪亮的圆弧,戳漏的阳光如断线的珠子,沿着青冷的撑竿铁尖滴入清清的水面,泛起一道道涟漪,荡漾开满溪的红霞,消失在“千里烟波”里。竹竿轻点码头石板,在筏后梨开一痕水波,静静地跟着竹筏滑进山水画卷。阳光从九曲拱桥流过,桥影依稀框画在平静的水面,偶尔划过的人影惊走了觅食的游鱼,岸边的柳树倒映在柔波,晾晒着柔柔的水草,就连伟岸的白杨也溶化在溪水的柔情里。小李特意将手机里拍的日落相片比划在码头上,叮嘱我今天别错过了九曲溪的晚霞。初升太阳将他的身影剪落在九曲溪水,周围簇拥着粼粼波光。他要我使劲吸口气,空气是不是甜甜的?我想,这就是他对武夷山这方山水无比的依恋。他说他并非武夷山星村人,只是幸运地在武夷山遇到了他的另一半,从此在星村扎下了根,无怨无悔。

武夷山,天游与竹筏漂流是她的精华,天游车曲曲折折将我们带到天游峰下,说登山,武夷山确实无山可攀,与泰山黄山比起来,那真不叫山,丹霞小山倒是鬼斧神工,刀刻奇秀,斧劈峭壁,星罗棋布,一条溪水如练如绸,绕峰抱谷,柔回百转,漂流中,一座座山峰横亘在前,以为水流已无出处,不想激流一拐,绕山侧过,柳暗花明。细细品味,武夷山山水画廊就是武夷山大茶艺,大红袍烹在壶里,香气四溢的周围是一杯杯倒扣茶杯,清泉绕杯待酌,品景如品茶,心静茶自香,山不求高,与世无争,茶香如水,细腻宁静,“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我忽然觉得,这就是武夷山的致远淡泊吧。

途中连问几位游客,不知谁人是柳七,连导游也不知柳永纪念馆在何处,也罢,虽然柳永在北宋是绝对的“网红”,是秦楼的“国民老公”,但他毕竟是“白衣卿相”,是一介平民,是烟柳填词,倚玉偎香,当时在秦楼会馆却流传着:“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纪念馆比起景区入口的大气高端,相形见绌,已是破败了,并且少有游人,武夷山有双遗产山水,却遗忘了自己的一代词宗。

安静的馆里有一位很瘦弱白发老人,守着几本《柳永词集》,嘴里喃喃低语:看看柳永吧!这位老者应该在这纪念馆守护有好多年头了,谈及纪念馆与柳永,他眼里会突然光芒闪现,为柳七,他“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于他,是一份坚持,一份守望,一份传承吧!

(柳永尽情放浪多年,身心俱伤,死在名妓赵香香家。他既无家室,也无财产,死后无人过问。谢玉英、陈师师一班名妓念他的才学和情痴,凑一笔钱为他安葬。谢玉英曾与他拟为夫妻,为他戴重孝,众妓都为他戴孝守丧。出殡之时,东京满城妓女都来了,半城缟素,一片哀声。这便是"群妓合金葬柳七"的佳话。谢玉英痛思柳郎,哀伤过度,两个月后便死去。陈师师等念她情重,葬她于柳永墓旁。----后话)

忽然之间发现,今天是七夕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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