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欲乘车来家。我到路口迎接。
据说某地正在修路,客车可能绕行,不能准点到。临近中午,酷热难当。想就近找一个凉快去处,可惜没有。转身见路旁两个修鞋摊,各顶着一柄遮阳大伞,下面有专为修鞋者准备的小櫈子。我灵机一动,走过去坐在了右边。顺势脱下了皮凉鞋,递给师傅道:“擦鞋,打油。多少钱?”
“两元。”女师傅接过鞋,边擦边说。
“恁贵呀!不怨人说,修鞋的最挣钱了。一本万利!”其实,我也是没话找话。
“不多呀,两元钱能买啥呀?你看这死热黄天的。从早到晚,一靠一天。容易吗?你们有钱人,谁受这个罪呀!”她还很能说。
我说:“挣那么多钱干啥?够花就得了呗。热了就回家,吃饭午睡。待会儿凉快了再来。挺好。”
她叹了口气,说:“没那个福哇!还得供学生呢。”
也许是看我这人喜欢说话。她边擦鞋边告诉我,女儿正念大学,美术专业,二年了。暑假回来了,说考上了研究生。自费的,学费就得九千多元,全下来得一万五六。老师也说机会难得,千万不要错过。
“我和她爸都在打工,一年下来也就收入一万二三,不吃不喝也不够。房子漏雨了,没钱修,找块塑料布盖上,将就着吧。到哪找这些钱去?我说闺女呀,把你爸我俩都卖了,也凑不够哇。不中,咱别念了。唉,闺女恼了。一翅子走了。这不,二十多天了,一个电话也不来。给她打过去,也不接。急死个人!你说养儿女有啥用!”
过了片刻,她向我递了个眼色,又向右侧努了努嘴,压低声音说:“那位也命苦。儿子重点大学毕业留校了,找了个对象,要置楼。城里的房子也太贵了。两口子连房子带家产全卖了,一个门市也兑出去了,凑了三十多万元给了儿子。这下可好,老了老了租房住。男人在建筑工地打工,女的和我一样,受这份罪!你说,这儿女有啥用!”
想不到话题这么沉重。我只好顺着话茬说:“是没用!不过都这样。老子当牛做马,儿女花天酒地。有啥办法呢?”
“啥也别说了。都怪我们当爹妈的没本事,让女儿受委屈。这几天,我跟她爸晚上都睡不着觉。过几天再不来电话,我俩得凑点钱,进城看看去。唉,想啊。不放心呀。”说着说着,她的眼圈红了。
说话之间,皮鞋已焕然一新。我也没理由再坐下去。付了钱,走到对面树荫下去了。眼睛却没离开那两个鞋摊。
天已正午,路上行人也已稀少。那两个鞋摊都没有收摊的意思。不一会,道南摆西瓜摊的年轻女子,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两根煮熟的鲜苞米,送给她俩一根。右边鞋摊女摊主掰开递了过来。我见她把右手在大腿上搓了两把,接过了玉米。好在有半张旧报纸垫着。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女师傅吃完了。她随手拿起摊边的一个塑料瓶子,喝了几大口水。午休时间,没有顾客。她便倚着座位打盹。往右一看,同样的姿势。
客车终于来了。我领着亲戚住回走。路过鞋摊旁,她们都没有睁眼。对面几十步便是饭店,她们竟呼吸这免费的饭菜香味睡着了。
这些街头的母亲呀,她们不怨天不怨地,只怨自已没本事。她们被三座大山(读书、买房、看病)压得喘不过气来。贪官污吏的巧取豪夺,给下层劳苦大众带来多么大的痛苦!我不知道她们还能有多少幸福感!这个和谐的社会呀,想说爱你不容易。
写到这里,我多么希望她的女儿能见到我的这篇文字,赶快给家里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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