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读完了一整箱的连环画后,开始陷入古人的生活而不能自拔。我梦想着那个身披铠甲、剑戟相向的时代,迷恋在山水间渔樵问答、批发行舟的景象。我希望有一个有着杨柳一样腰身的女子使自己惆怅,搜肠刮肚寻觅香艳悱恻的诗句。我趴在桌上,在宣纸上画下“世界”最初的影像,像一个埋在纸张中的蠹虫,溯游在一个相反向度的时间里。那时,我分不清户外的时间,和户内的时间。我坐在窗前,放眼都是郊寒岛瘦的山水,和遗世独立的风俗。这是一个痴狂的世界。
后来啊!我常常不分春长夏短,用情殷殷的与夜相伴,每当我体验那种头晕脑胀、萎靡乏力的空洞与磨难,体验那种辗转反复、无法排解的烦躁与沮丧,以及那种“长夜漫漫,无处是归途”的惶惑与无奈,夜总是笑我那无限的忠诚与富有。每一个失眠之夜,他都躲在黑暗里窃笑 。我望着黑暗,密密匝匝的铺满了空间。沉寂中,一切细微的声响都失真的放大,潮虫在柜底的蠕动声,蚊虫在角落的叫唤声,我能一一辨析。我更能听见时钟的秒针在“嚓嚓”的行走。偶尔沉闷的钟声响起,一如重复叔本华的比喻:人生就是一个钟摆,一边是痛苦,一边是无聊,人生就在这两者之间循环往复的摆动。这是一个迷惘的世界。
现在啊!我像一个被空虚填满的气球,在这个城市的上空飘荡。在那不见雪的冬天,靠在书桌前,头缩在衣领里,两只手夹在两腿间反复搓揉着取暖。在电脑闪烁的荧光屏上,我看到一列轰隆隆的火车在夜晚的平原上飞驰。路灯、树林、村舍、蒙在窗上的脸,像电影里的蒙太奇,不停的切换。我像一个深思熟虑的导演,看着屏幕上自己平淡而崎岖的过去,它居然是如此精密、繁复的过程。我看到电脑屏幕里映现的那张虚幻的脸,和紧紧贴在窗玻璃上的脸。奔跑和静止,这是属于我过去的时光和现在的时光。这是一个无奈的世界。
将来啊!我静静的伫立在湿润的湖畔,脚下没有衰草枯叶,没有残花败絮,只有年复一年的潮涨潮落淤积的泥沙。我终于直面湖光山色了!我不再怕与心忧天下的范仲淹邂逅因仓皇而不知所措;不再怕三醉岳阳的吕祖与我插肩而过无力挽回;不再怕贫病交加的杜工部飘摇寒波之上的扁舟撞疼我的双眸;不再怕楚霸王那乌骓马的长声嘶鸣撕裂我的心肺;不再怕屈子抱石投江时的哀叹刺伤我的双耳……这是一个坦然的世界。
一路孤独,一路行来,我徘徊的脚步丈量出自己孤独的世界。一路行来,不需听雨僧芦下,由它阶前点滴到天明,我自一路歌来, “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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