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冬天的时候,面临着更多的生死之事。我祖父在世的时候,每逢寒冬都要念叨几次“天太冷了,这个冬天过不去啦。”老人变老了,总爱念叨身后事,我从未放在心上。然而病来如山倒,好在祖父走的时候是夏天,离开时不会觉得这个世界太冷。我对我祖父的感情,在他生前并不浓烈,我心里他就是这样一个老人,就该一直在庭院里摇着蒲扇,花开不败,人不再老,像一幅画一样定住。然而他走后那一年,我觉得庭院一瞬间就荒芜了,我心里那副画,变成了他黑白的遗照。他是第一个在我开始对这个世界有了认知之后离开我的亲人,尽管算得上寿终正寝,但我很久不能释怀,这毕竟是我第一次认识到生死之间,无法强求。
四年前祖父走的时候我写过一篇奠文,当时极其的难过,回头看时总叫人想起那个痛哭的夜晚。因为权限的原因看到人很少,评论寥寥,多数时候是我自己给自己留言。前年初的时候我留言说“如今已是2014年,想起来仍是满心酸楚,可见死亡最是难以释怀的”,去年秋天我再去留言说“如今已是2015年秋天,去世好像是昨天,却已经过去三年了”。如果人的一生会死三次,一次是停止呼吸,一次是进入棺木,与这人世间的阳光雨露永隔,最后一次便是这世界上的人长长久久的遗忘他。像一滴水落入大海,最后一丝气味被风吹散,再也没有痕迹可以找寻。也许我的留言,就是坚持这最后一次的遗忘,永不到来。
曾经在网络上有一个小调查,问的是“至今为止最遗憾的事情”。很多网友说的是与前男友前女友错过的故事,为情所困的年岁我也有过。但是活到现在最遗憾的事情是没有好好同祖父告别,赶回去之前他已经走了,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就这么离开了。这件事情一直不能释怀,即便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还觉得好像只是上个月发生的事情一样,想起来还是满心酸楚。能跟我说句话再走就好了,我会好好送您走然后好好过日子。现在还习惯于难过的时候去看着祖父的照片和他说说话,写文章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提到他,这样子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但是因为心里太遗憾了,这种感觉一点都没有变少过。
有些事情不亲身经历,的确难以体会。新闻里因为灾难死掉的人,三国演义里一个一个被斩掉的勇士,这些死亡离我们太远了,我们不过感叹一句“珍爱生命”,无关痛痒。祖父走的时候我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哀不能节,我哭喊赖皮,他也是听不见了,再如何伤心,走了的人也绝不再回来了。而从此以后,我的一切悲欢离合他不可能知道了,我的成功或潦倒,与他再不相干。没有来得及好好告别,就在我以后人生漫长的时光里,彻底退场了。未来的事情在艰难还有一点点可能的话,那过去的事情是真的毫无一点点回旋可言了。
在那之后尽量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了,冲动之后马上会想办法弥补,不管什么时候分别都会好好告别,就像是最后一次再见那样。情情爱爱总是蒙蔽人的双眼,但是这种生死之间的事情才是最没有办法的。
认识到这些之后,在生命有限的日子里面,感觉要做的事情一下子就变得多起来了,想要让自己的生命更有意义一点,以后的遗憾再少一点。因为多年之后,终须一别,所以当下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好好过日子,让已过世的亲人们对于这茫茫人世的我们,少一些挂念与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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