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养了条黑狗，岁不过半，吃老鼠药死了。
它抽搐身体蹦蹦跳跳哼哼唧唧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不过是日常而已。它有个名字唤作啊蠢，刚到时，它喜欢乱咬东西，木桌木椅，铁管水泥墙，要是试图摸摸它的脑袋，他准愿意张嘴给你的手背印上一排不深不浅的牙印。
一般而言，狗喜欢被人抚摸脑袋，因为舒服，它似乎不喜欢舒服。
从未养过一条狗如此愚蠢混账，骂也不懂，打也不会。在啊蠢咬坏了第四个饭碗时，大家已经对于教育它要好好吃饭十分绝望，怎么说，能看门口就好。
然而更沮丧的是，啊蠢并不可以看门口，它看到谁都会哈着气吐着舌头摇头摆尾示好，它最喜欢追着过往的车过往的人，这种行径直到一天傍晚它被卷到一台灵车的车轮下，瘸了一条腿才消停了些。
看吧！不让你去追，你就是不听！父亲有些心疼地看着啊蠢垂头丧气地哼哼，指着啊蠢痛心疾首。啊蠢，赶紧把饭给吃了，带你看医生！
结果啊蠢没去看医生就好了，父亲试图碰它啊蠢就扯大嗓子犬吠，那凄惨的叫唤好像准备要活剥它的皮丢它进沸腾滚油中一样。
动不得动不得！妈妈制止，过两天让它歇歇再送过去吧！
于是过两天啊蠢又站起来活蹦乱跳地在屋子里四处破坏了。只是偶尔听到车鸣，它会止住蹦往街道的脚步，趴在地上，失去神采。
学会了怕，总归是好事情。
只是这个结论在啊蠢死于吃老鼠药后被打破了。
啊蠢喜欢翻垃圾桶，家里的垃圾桶垃圾被它翻倒，垃圾拖满一地，每次打扫我都只能认命地对着啊蠢摇头。
毕竟我的运动鞋早就被它的口水和牙印侵占了，何况是一只小小的垃圾桶？小小的放任导致它将眼光从家里的垃圾桶投向了街道上的垃圾桶。
并非饥饿，纯粹是追逐噬咬和腐朽味道的本能。
啊蠢兴奋地张大嘴巴，露出锋利雪白的牙齿，一头栽进了臭气熏天的垃圾桶里，黑溜溜的双眼写着满足。
纵然它那狗鼻子，也闻不出里头的毒药。
口吐白沫，呕吐发抖，奄奄一息的啊蠢一动不动地呆在角落，全黑的身子跟那角漆黑融为一体。
大抵要没了，虽然这么说着，父亲放着一盘糖水在它身旁，说喝下去会好起来的，母亲擦着地板，给啊蠢围了毯子。
第二天，啊蠢尾巴摇起来了，第三天，它又开始蹦达搞破坏了。
那是第一次母亲扫着啊蠢甩开的垃圾居然还笑开了。
蠢就蠢吧，大家约莫都是这么想的。
不到半个月，啊蠢开始继续追逐街道上的行人车辆，翻扒垃圾。
终究它躺在了垃圾堆中直挺挺，泥土掩盖了它的气味，夜风吹僵硬了它的尸体。疑惑还是心满意足，没有人知道。找到啊蠢时吗，也只剩下怜悯的叹息。
在啊蠢眼中的世界，黑白分明，却没有对错畏惧，只有随本能而为，随心而去。也很难说说是好还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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