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坝里搭起了塑料胶纸,一端悬在屋檐,另一端支在坝子外部边缘。风一吹,哗啦哗啦响成一片。屋内屋外都摆放有饭桌,上面是各种各样的饭菜,有鸡有鸭,还有水煮鱼,妇女们还在不停地来回厨房上菜。好想吃啊,待会儿一定要多吃点,坐在院坝一个角落的小女孩儿兴奋却不动声色的这样想着。主人家终于招呼大家上桌吃饭了,小女孩儿拿起筷子就往事先看中了的鸡腿伸了过去,突然她顿住了,“小芹、小芹、、、”,谁在叫她,“小芹、小芹、、、”。眼前的一切迅速崩解,消失无影,从远处传来的模糊的声音却愈发清晰。
灯亮了,有点刺眼。“小芹,叫你半天了,快,快起来了,都6点半了,快点哈!”。女孩儿烦躁地踢了一下被子,眉毛死死皱在了一起,好死不活地翻了一个身,使劲儿捶了一下床,狠狠叹一口气,认命地伸出手摸索衣服,却被冻得直叫唤。嘴里发着吱吱声儿来到堂屋,昏黄的白炽灯下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素炒莴笋,撇了撇嘴拿着碗进了厨房。
灶上的大铁锅里煮着满满一锅猪食,咕嘟咕嘟直冒水泡。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围着围裙,在桶里和着饲料,时不时转过身往灶里添一点火。看见女孩儿进来了,便直起身对她说:“小芹,赶快点吃,等会儿路上注意到点,可能打霜了。”
“晓得了,妈!”饭锅里又煮的红薯干饭,小芹小心翼翼的挑选最上层的白米饭,唯恐有一点红薯进入她的饭碗,夹了一筷子饭喂嘴里,边嚼边往堂屋走。
取过板凳上洗得泛白、早已看不出它本色的书包,这个包也可谓经历颇多了。它最开始属于李芹的大哥,后转手到李芹二姐,现在到了李芹手上,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会是它的最后一任主人了吧,它已经充分发挥了自身的价值,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李芹紧了紧衣领,拉开屋门走了出去。
天蒙蒙亮,周围被白雾笼罩着,北风一吹,这些雾气就像会变形的魔鬼缠绕着人,不死不休;不远处,能看到些房屋、树木的影子,似是隐藏在雾里,伺机而动。李芹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手插在兜里,低着头,哈出的白气消散在白雾里。去学校的这段路不好走,田野间的田埂上尽是霜,踩上去咯吱响个不停,一不留神就有“倒栽葱”的危险,要待到了主路才能稍微缓口气。
终于摆脱了羊肠小道,来到了公路上。这个公路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公路,只是在压平了的土路上再铺上一层碎石子,但好歹路面宽了不少,平坦了不少。抹了一把头发上结起的水珠,往衣服上随手一揩,深深地舒一口气,再耸了下一直往下滑的书包,低下头,继续走。
公路上时不时出现结伴而行的学生,多是不认识的,李芹也很庆幸那是些不认识的。自开学以来,除了报名那天爸爸会陪着她去学校,其余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前往。其实她也没觉着孤独,只是别人都有伴儿,而她只是一个人,这样一来倒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了,而她并不想成为焦点。
“李芹,站住,站住”。她脚步一顿,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缓缓转过头,从身后跑上来三个年级相仿的女孩儿,其中高一点的女孩儿叫王丽,扎着两个马尾,皮肤白净,一看就是招大人喜欢的小孩儿;紧挨着她的叫王桃,是她表姐,瘦瘦的,一条腿有点瘸,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傲慢。现下,她就拿一双单眼皮眼睛直直盯着李芹,嘴角带着让人不舒服的笑;靠近李芹的这个女孩儿,叫张芳,她是班主任的侄女,不是班干部却总爱管人,算是班里的一个小霸王了。刚才喊住李芹的就是她。
“是不是又想逃走啊,我们的马儿”,张芳熟练地将手搭在李芹书包上,拉住。
“你拉那边,那我拉这边”王丽一边对张芳说话,一边兴奋地绕到李芹的另一侧,转过头对王桃说“你等一会儿哈,待会儿换你上我这边”。
“又是你们先,好吧,快点!”王桃有点愤愤却无可奈何的说道。
李芹一句话也没说,她的脸有点红,低着头,双手拉着自己书包的带子,对这种场景似乎习以为常。
“马儿准备好,开跑,驾!!!”张芳大声地喊道,她们几人便飞快的跑了起来。张芳和王丽拉着李芹的书包,学着电视里侠客牵缰绳的样子,时不时用力拽一下,嘴里大喊着“驾,驾,驾、、、”。在冬季的迷雾里,女孩子的欢笑声赫然成了地狱里恶鬼的咆哮。
越接近学校,汇集在路上的学生越多。也不知张芳三人是恶趣味得以宣泄,还是惧于被大人撞见,在学校门口就抛开李芹,往教室跑去了。李芹站在原地,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双肩一垮,差点没把书包掉地上。额上的头发已有要滴下水的架势,通红的脸看上去倒不至于显得营养不良了。
“人为什么要上学?为什么要排出个成绩好坏?真不想来学校,真希望时间快点走,快点放学,如果能快点长大就更好了,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烦!”这样想着,李芹背好书包,向着教室走去。
这个坐落在山顶,只有四五个老师、以几间瓦房为教室的学校,在清晨慢慢散去的雾里慢慢展露真颜。遥遥传出孩童的读书声,也不知是谁的心飞出了教室,窜出了学校,奔向更大的山野,再寻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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