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八月中秋,人们已经把其他的秋庄家收获入仓,妇女和孩子们一个个着大筐小筐,开始捋红薯叶子,母亲也是一筐接一筐的红薯叶子扛在肩上,压弯了腰儿,蹒跚着三寸金莲,艰难的背回家。然后把叶子和杆而分开,叶子撒在地上晒干,装在花眼竹篓里,以备来年荒春时节,蒸红薯叶窝窝和蒸菜。红薯杆放在锅里煮一煮晒干,留在冬天没有蔬菜的时候,泡泡炒一炒当菜吃,到了春节,母亲把煮肉的肉汤里放上萝卜干儿,红薯杆儿,和干豆角儿,焖上一大锅和锅菜,放上花椒大料葱姜蒜,那味道堪比价钱昂贵的山菜好吃。
开始刨红薯的时候,一般最先刨芽子红薯,每棵红薯秧子下面,曝出一个大大的土谷堆,露着青头红薯,这是丰收的景象,孩子们手持镰刀,在前边负责把红薯秧子割掉,男劳动力们,一字排开,挥舞着铁耙子,刨出一嘟噜儿一嘟噜儿的大红薯,排成一凛,妇女们在后边摘红薯,把红薯上的泥土撸掉,敦城圆锥形的大骨堆。
孩子们很快把红薯秧割到地头,在路边的地上挖个坑,捡一些玉米杆儿,芝麻杆儿,放在坑里,生着火,捡一些小一点的红薯放在火堆里烧,有的孩子拿着红薯,洗也不洗,直接用牙把红薯皮儿,转着圈儿的啃掉,生吃,又脆又甜,吃的满脸都是幸福感!不多会儿,红薯烧熟了,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去抢,那焦黄焦黄的红薯,飘着香味儿,散发在田野里,把大人们的馋虫都勾出来,直流口水。
芽子红薯刨出来以后,一部分留在生产队里,磨成淀粉,加工成粉条儿,然后分给社员们。剩下的红薯全部分给各家各户儿,就地切成红薯干儿,每到晚上,漆黑的夜幕下,大田里一片嚓嚓的刨子声,大片大片的红薯干儿,撒的满地白花花的,象下雪一样。
红薯干儿晒干了以后,人们用秫秸杆儿织成笼子,把红薯干儿笼起来,平时做玉米糁饭的时候,拿出来几片红薯干儿放里边,又好吃又抗饥。把红薯干儿在碾盘上碾碎,再拿到石磨上磨成面,就可以蒸花卷馒头或者窝窝头。
刨完了芽子红薯,切完了红薯干儿,差不多已经过了霜降,天气渐渐有了寒意,秋收也算基本结束,只剩下拐子红薯,偶尔遇上霜冻,一地绿油油的红薯叶子,一夜之间变成了黑乎乎的一片,完全蔫了。
拐子没有芽子红薯长的大,但比芽子红薯好吃,芽子红薯吃着太面,有点噎人,拐子红薯吃着松软香甜。
拐子红薯刨出来以后,除了不小心刨烂的,全部下到事先挖好的红薯窖里,封闭严实,差不多够吃一个冬天。
拐子红薯越放时间长越好吃,想起来母亲做的红薯玉米糁汤,又甜又香,从来就没吃够过。冬天烤火的时候,母亲总是拿几个红薯放在火盆底下,我和弟弟围在火盆边儿,过一个小时,迫不及待地拿出来,在地上板几下,去掉灰尘,那烤的焦黄的红薯,就像糖包馍一样,软面香甜,只剥掉外表的虚皮儿,连同又焦又黄的皮子一起吃掉,那是多美的一种享受啊!
到了次年的春天,红薯吃完了,小麦敦子也见了底,真正是到了人们所说的荒春,仔细的人家还能用个白面酵头,窝窝头能蒸的虚范一点儿,不仔细的人家,只能用纯红薯面掺上黑红薯叶子,窝窝头蒸出来瓷巴巴的,咬一下几个牙印儿,若不配着辣椒什么的,很难下咽。
母亲是个善于精打细算的人,我们家从来没有断过白面,母亲蒸出来的菜窝窝又虚又大,捣上点辣椒蒜汁儿放上小磨香油,红红的辣辣的,浇在窝窝头底下的窝窝儿里,咬一口辣滋滋的,赶紧再咬下一口,吃一个窝头下来,嘴皮子辣的生疼生疼的,小脸也辣的通红。
如今时代变了,一切都变了,农民也过上了小康生活,那些多少年来“一年红薯半年粮”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了,那些曾养活了多少生命的红薯,已被商家制作成绿色的食品,摆上了超市高贵的货架,那些不值钱红薯叶子,经过厨师的加工,也成了上好的美味菜肴,端上了高级宾馆的餐卓,还被誉为营养,美容,和具有医疗作用的上好佳品!
在那些穷困的日子里,红薯帮助一代一代的人度过了饥荒,它赋予了人们的温饱,也给了人们无奈的辛酸,那些曾经酸甜苦辣交融的心情,偶尔会象红薯秧子一样爬满思绪的脉络,也是那份不变的情怀,成为永衡的牵挂和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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