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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拗

生命中存在着过于执拗的因子,如此疯狂,无以抑止。

在某天的清晨醒来,忽然想起许久以前的一件旧衣,那种穿悦的强大欲念在翻箱倒柜一个多钟头后得以如愿。

三至四月属于油菜花的盛宴。一天,友人从大埔大东归来,将那成片的油菜花梯田摄在相机里赠与我观赏。尔后,那成片的油菜花梯田就如一条不断伸延的藤蔓将我逐步缠绕,以至于夜不能眠,饭不知香。清晨,无所畏惧地起程。

本应该是三小时的车程。由于天生的路痴,从大陂转了一大圈开了七个小时的路程才到达大埔大东。饥肠碌碌,在大东这个山里小乡村四处觅不到一处吃食,好不容易寻着一处还有热食可吃的饭馆。点了几个菜后方才想起应事先问过菜钱。果真在饭后被狠狠地敲了一回竹杠。饥饿有时会使人失去最基本的理智。

当那成片黄得张狂,无所顾忌,绿得肆无忌惮的油菜花梯田耽美地将我淹没其间时,那如毒的激情哗地散了一地。原来最美的已留在那欲见未见的况味里。

花萼楼是大东乡两个唯可见人的景点之一。对这个名称并无甚好感,但仍然去了,是由于在迷失路途中顺道载了一位等车的本地老妇,她用夹杂着本地方言的普通话告诉我一定要去“花二楼”看看。对于这个恶俗的名字我只是笑笑,可她却一直热情地坚持,于是我答应下来,为了她的纯朴,更不想负了她一片盛情。

花萼楼。对着眼前这座用土灰泥围筑而成尽现颓废的土楼想起老妇的“花二楼”。兀自笑着自己的愚钝。站在门口独自恍惚地痴念着。花萼楼。急急地跨了进去,如回到家的游子。一种磁场的感应。置身其间,这座能容纳上百人的土楼热情地将我围抱。

沉缓地踏着一地大小杂乱的鹅软石穿梭在一间间阴暗的小屋里,听着它诉说往日的盛闹与当下的孤独。顺着历经岁月洗礼仍严实的木制灰色楼梯而上,在二楼敞开的木窗口前立定,振颤。那个留着及耳,齐眉流海,穿着白底花绸锻,百折裙倚窗而读的女子不正是夜夜扰梦的人儿么?

带着梦里弥留的记忆再上顶楼。沾满灰尘的长条形灰色木制地板散发出沧桑的味道,暗自传出一阵阵嘎吱声。已黑得光亮的木栏杆透着古老的气息。我用头抵着木栏杆感受着它带给我穿透肌肤的亲切。曾几何时,我们如此相依偎着渡过那围墙里无数个花开同花落。

特意细看了楼中那唯一的一口井。那是一口用灰泥砌成的及膝石井,它的四周已有多处磨损。几条厚实的灰色木砖深深地缀在井口周围,隔着这些阻隔物窥见一片漆黑的井底似有夜兽的眼偶尔射出寒光。直戳心底。依晰地记得那倚窗而读的烈性女子因着躲避父母那不称心的婚事而含怨落井。闭塞的年代注定要有所牺牲,有所遗憾。

突然明了,那一片油菜花梯田不过是个幌子,冥冥中早已有一女子引领着前来,只为了再看上一眼,转上一圈,好慰了那执拗的魂。

执意地连夜寻着回来的路。拖着这躯疲惫赴往现实中的自己,如临梦归来。

至今,那民国初时的女子再不曾来缠梦。只不过那残留下来的执拗仍也挥之不去,而我也欣然接纳这一股子的傻劲。这,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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