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想着如雪的樱桃花盛开的样子,想着那一年早春的清晨,我踏着晨曦去看花。枝桠上结了晶莹的露珠儿,绿叶还未舒展开,花枝在微微的晨风中颤动,空气里氤氲着香甜的气息,雪白的落花纷纷扬扬,那么安静。我甚至来不及悲伤,就看见一个又一个绿色的小樱桃了。
知道故乡的樱桃熟了,是在这个四月的早晨,老同学分享在微信朋友圈的照片。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吃过故乡的小樱桃了。
小时候,三伯母家的樱桃熟了,和堂姐们围坐在一起吃。记得有一回,不小心把樱桃的核吞了下去,不知如何是好。堂姐说,樱桃核在肚子里会发芽,然后从头顶上长出来,长成一棵大树,人就被这棵树压死了。顿时就吓得胆颤心惊,哇哇大哭。
母亲也种了两棵樱桃树,一棵在院角,一棵在稍远些的自留地旁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当我留意到这两棵树的时候,正是花季。
印象中樱桃是每年开春后吃到的第一种鲜果。我和弟弟放学回来,书包一扔,便不约而同跑到樱挑树下。弟弟爬上树,踩在树丫上,先捋上一把樱桃塞进嘴里,才开始慢慢摘。我站在树下,掂起脚尖儿,把竹篮举得高高的,好让他把樱桃放进来。
我也一把一把的吃樱桃。小小的樱桃,酸酸甜甜的味道,一颗一颗的吃,太过文静,也不解馋。塞一把在嘴里,轻轻抿一下,果肉和果核就分离开来,再用舌头一顶,果核就从嘴角骨碌碌的滚落到地上去了。阳光好的时候,一颗一颗熟透的樱桃,挨挨挤挤,在绿叶间闪烁着红玛瑙的光泽。我喜欢拿起一颗,对着太阳,看阳光穿透它薄薄的果皮和晶莹的果肉,细小的果肉纤维从淡黄的果核上延伸出来,像绒花。
有一年,樱桃结得实在太多,母亲说要摘一些到我的学校去卖。那天上午课间的时候,邻家小妹蹦蹦跳跳的跑来告诉我:"玲子,你妈妈在校门口卖樱桃呢。"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去看,心里那一点儿卑微的自尊,怕同学知道那个卖樱桃的矮胖的女人,是我的母亲。放学回家的路上,远远的看见母亲挑着一担煤,扁担压着她的肩头,似乎更矮了。我快步追上去,母亲看到我便开心的说:“樱桃卖了十元钱,买了这担煤呢。”我跟在母亲的身后走着,心里的愧疚,沉重得像她的脚步。
母亲离开我快八年了,樱桃树也只剩下一棵,春节回家的时候,它还没有开花,几十年的光阴,断枝残臂,显出老朽的气息。不过我想,只要它还活着,就一定有两枝是能开花结果的吧?
游子的心事,不仅仅是藏在那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里,也躲在梦里,一棵树里,一张图片里。只要是跟故乡拉扯得上关系的东西,都能勾起点点滴滴的回忆。因为它有一个让人觉得美好又疼痛的名字,叫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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