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广场的电子大钟“铛铛”地敲了六下，夜色好似浓雾般在这北方城市的四周悄悄地蔓延了开来。
山娃提着简单的行李，匆匆踏上了回家的路。他的家在远离这座城市的大山里，坐车也得好几个小时。为了省下车钱给老娘治眼疾，山娃决定步行回家。山里人哪能那么娇贵？当初出来不也是走着来的嘛。望着最后一班载着乘客的公共汽车从身边绝尘而过，山娃心里想着。
山娃上午还是这座城市里一个大酒店的传菜生，在这家大酒店里凭着自己的勤奋和努力，凭着山里人的淳朴和踏实，山娃的月薪已接近了一千元。一千元啊，这在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的乡亲眼里可是个天文数字了。为此，山娃从心里感激当初将他从山里带出来的山杏和开了这家大酒店的南方老板。觉得自己不努力工作简直就没良心了。其实，在他的内心里还有着一个甜蜜的梦，那就是再好好的干两年，等积下了钱先给老娘治好了眼疾，再和山杏把婚事办了。尽管现在的山杏变得圆滑势利，越来越不像山里人了，可总是山沟沟里的娃，总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谁知道山娃的梦还未圆，自己却被酒店除名了。
今天中午，一个在酒店用膳的外地顾客投诉，在菜里有只苍蝇。作为传菜生的山娃望着还在菜里挣扎着的苍蝇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他在半年多的打工生涯中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儿。大堂领班，那个当初带着山娃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山杏走了过来，拿起桌上的筷子夹起那只苍蝇，飞快地送进了嘴里。放下筷子，微笑着对那嚷嚷着要投诉的顾客说：“您可能看错了，这只是一粒豆豉，是起调味作用的。”那顾客一时楞在那，望着笑吟吟的山杏，涨红着脸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山娃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冲着山杏道：“那是只苍蝇，我看到了。”一时间弄得围观者纷纷跟着起哄，整个大堂就像开了锅似的沸腾起来。
难道说句真话会错吗？山娃想到事后山杏对他近乎谩骂似的斥责和人事部除名的决定，心中的不平几乎成了愤怒。
天，下起了牛毛细雨，雨丝悄无声息地随风飘舞，湿漉漉的雨水慢慢地从山娃的脸颊上往下淌。他觉得有些累了，便在路旁一堵破败的矮墙边坐了下来。从怀里摸出盒皱巴巴的卷烟，抽出一支燃上，深深的吸了一口。
夜，已经很深了。公路上除了偶尔驶过的汽车晃着刺眼的光柱飞快地闪过，四周已是一片寂静。
“娃呀，咱眼下是穷，可咱活得实在。你爹你娘一辈子没做过昧心事，一辈子没有说过昧心话。咱图啥？不就图个对得起天地良心嘛。”常年害眼疾的老娘总挂在嘴边的这话又在耳边响起。
是啊，咱说真话不昧良心，丢了饭碗可不敢丢了良心。山娃心境豁然平和了许多，他扔下手中的烟蒂，大步跨进了雨中。
远远的山洼里传来了一阵粗矿浑厚的歌声：树活着啊不能离了皮，人活着哟不能昧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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