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又老了一岁,早上梳头的时候我发现她头上又添了好些白发,一种黯然无力的伤恸堵在胸口,心底钝钝地痛。
我的父母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家中兄弟姐妹多,母亲家尤甚。父亲师范毕业后分配到一个小山村教书,母亲中学毕业后由生产大队推荐在供销社参加工作,与父亲相识相恋结婚。作为家中的大哥大姐,他们在抚养我和小妹的同时还要孝顺父母和拉扯弟妹。工作和三个家庭的担子沉沉地压在父母的肩上,他们却从来没有一句抱怨,只是几十年如一日的默默付出,赢得了兄弟姐妹的尊重和感激。每一年他们的生日,同市的舅舅、姨妈都要亲自来给他们庆生。兄弟姐妹齐聚一堂,谈笑晏晏,虽然只是一顿饭,却亲情浓郁。母亲曾说,血脉相连就是责任,付出是心甘情愿,半生的操劳不求什么回报,只要亲人平安喜乐就是最大的安慰。
据说我是在母亲去乡上产检后,由于爬山过于劳累被提前颠下来的。后来,又有了小妹。我5岁的时候,我家从小山村搬到离县城较近的一个乡上。10岁的时候,又从乡上搬到县城。父亲在中学教初三化学,一年不差地当着班主任;母亲在单位历任仓库保管员、售货员、采购员,忙得脚不沾地。父母对我和小妹要求严格,十分注重让我们养成良好的生活和学习习惯。从上小学开始,我和小妹就在母亲的指挥下做家务。母亲说从小就要勤动手,爱劳动,学习自立自强。所以,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那是我们姐妹俩从小就开始训练的科目。虽然家务一起做,但我讨厌下厨做饭,小妹讨厌打扫卫生,于是我们分工合作,所以,家庭清洁卫生是我的长项,而我的厨艺一直被父母所嫌弃,惭愧……至于学习,父亲说全靠自己自觉,他只看期末考试成绩单和老师的评语。考得好,评语佳,他点点头,大笔一挥签上他的大名,没有一句其他的话。考得不好,他皱皱眉,说一句:怎么学的?沉默几秒后,还是大笔一挥签上他的大名,没有一句其他的话,我们却知道下次绝对不能再只考那么点分数。在父母看似粗枝大叶实至条缕分明的管教下,我和小妹慢慢长大,先后离家外出求学,尔后毕业工作。虽然工作单位都在本市,却离父母家有几十公里远,只能周末回去看看他们。见到我们,父亲母亲脸上总是漾着微微的笑意,在他们心里,一家人相守就是最大的幸福。
光阴似箭,父母一年一年老了。父亲两鬓苍苍,母亲霜染青丝。有时候一家人聚在一起,会翻翻以前的老照片,回忆从前那些日子。我最喜欢的照片是父母的一张合影。那是我家还在乡下的时候,父亲、母亲都才三十多岁,很年轻。父亲喜欢摄影,自己买了一部老式照相机,闲暇时爱带着我们在乡野间拍照留影。那张照片是在河边拍摄的,应该是父亲调好焦距、光圈之后由我按下快门完成的。照片里,父亲、母亲坐在铁索桥边的一块石头上,父亲头发乌黑,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意,母亲长长的头发编成一根粗粗的辫子垂在胸前,微微靠着父亲,双手放在膝上,一脸恬静的笑容。每一次看到这张二十多年前的黑白照片,我都觉得惊艳。仅是黑白两色,却清晰地留下了父母年轻美丽的容颜和幸福依偎的瞬间。在物资匮乏、负担沉重的年代,他们的脸上仍然有着清新喜悦的笑容,那样充实,那样满足,让辛苦的岁月也变得光彩夺目。我和小妹虽然没有在照片里,但我知道,父母眼里映照着我们矮小的身影和依恋的目光,我和小妹一直在照片外守着父亲和母亲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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