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婴儿的啼叫声惊醒了我,抬眼望去,只见一对乡下年轻的父母正在给输氧的孩子换尿布。对面床上却传来如雷的鼾声,母亲大概是累了,此刻正在酣睡。
走出病房,抬头见走廊上壁钟已是5:30,揉揉蒙眬的睡眼,我终于忍不住在走廊里吸起烟来。母亲病于12月2号夜里住进了医院。一切都来得那么快,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切都那么顺利,好像是上天在眷顾,母亲的病情终于得到了控制。
记得头天拍下的片子,什么也看不清。花了几百块钱,得到的是一个不能确定的答案。第二天又拍了一张同样的片子,几位年轻的医生把两张片子倒腾了许久,竟然什么也看不出来,他们只得去请教一位姓刘的主任医师。我好奇的走上前去凑热闹,看了许久,觉得没有一丁点差异。刘主任不愧是经验丰富的的医师,顺着他指着的一个位子,我似乎看到其中的一张片子的某个位子显得有一点模糊。刘医师告诉大家,这是家属发现的早送得及时,我听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两天来的紧张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我要感谢廖院长——当年在乡下的时候结交一位医生。那天接到弟妹的电话,我第一个反应的是母亲不应该会是感冒。当我驱车赶到弟弟家的时候,母亲已经开始呕吐,而且小便失禁。这令我想起了要先咨询一下医生,一个电话拨过去,廖院长听罢立马建议我当晚把母亲送入医院。至今让我想起一句话——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不敢想象,如果我那晚不去弟弟家,如果我也像弟妹那样把母亲的症状当作感冒,恐怕现在母亲已在天堂的路口等我们了。
母亲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的病房,我抽空在医院陪母亲呆了十来天。病房里无日夜,每日护士输氧,输液,换瓶,量温,查量压;值班医生听诊,记录,保健,嘱咐家属;偶尔家属也忙着匆匆去交费、验血、验便,最要命的是夜里坐在椅子上打盹。但一切似乎就这样匆匆而过,一切又似乎就这样匆匆而来。
病房无男女。医院的条件还是差了些,男女共一室,公用一个卫生间。老朱是喝酒喝高了才住进医院来的,刚来的时候,满嘴胡话。没呆上两天就想下床,不料下的来却站不稳,啪的一声倒在地上,原来他想上卫生间了。我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把他搀扶起来,叫醒他的儿子,这会儿,老朱在儿子的搀扶下侧身就用便壶撒尿,那东西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敢抛头露面,病友居然视而不见。有一回,我问朱家大嫂,老朱在家是否如此,朱家大嫂责怪我玩笑开大了,病房里顿时洋溢着轻松的气氛。
得知母亲生病了,好几天病房来了不少探视的亲友。说到病情,几位好友都说我有造化。大概是这种轻微的脑溢血不会留下太大的后遗症。女儿得知奶奶生病住进医院,急得打来长途,母亲第一次在病房里撒谎,听到电话我感到莫大的欣慰,毕竟老太太还没眼歪嘴斜。
忽然,一群司空见惯的天使从我身边匆匆穿过,细细一听,重症室的呼叫器急促的响了。抢救行动开始了,小推车小碎步如风一般拥入重症室。半个小时过去了,忙过一阵的医生护士出来了,遗憾的是他们的脸上露出的不是欣慰的笑容。一个小生命从此上了天堂路,重症室里传来年轻妈妈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几个月下来落得个人财两空的境地。
想到这儿,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电梯门前了。走廊上路灯一夜不眠,见证这里每天发生的一切。
扔下烟蒂,瞥了一眼躺在走廊角落垃圾桶里那束昨日的鲜花,我暗自庆幸自己果断。想到母亲这几天已能走动,我多么企盼她能早日出院。
走进重症室,邻床已经起来练习穿衣。冬日早冷,母亲这会儿睡得正香。窗外天已亮了,看看手机,今天是二零一零年十二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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