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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海群峰:品读金沙

品读金沙

作者:草海群峰

说到金沙,你觉得那就很是有那么点遵义的味道了,那说话的口音,那头脑的精明,无一不捎带着些黔北色彩。这也难怪,因为乌蒙山脉延伸至金沙,已仅剩些许余脉,而大娄山脉在金沙则刚刚起头。至于前面所提到的那些河流,在奔赴金沙后,也开始正式被称做乌江了。

金沙过去曾被称为“打鼓新场”,有“一打鼓,二永兴,三茅台,四鸭溪”之称,也就是说,金沙向为黔北“四大名镇”之首,竟连那个制造出“国酒”,打个饱嗝都属酱香型的茅台镇,也不得不屈居其后。

是明清时期的川盐入黔,造就了黔北“四大名镇”。你从有关史料中得知,打鼓寨因操练军队,预警等以打鼓为号而名,打鼓便成了民间传统活动,延续至今。自清顺治十二年打鼓寨张姓首倡在打鼓寨开场后,这里便渐渐地集聚人气,一时生意兴隆,商贾云集,并取代了过去的永兴老场。在清代至民国,以手工业分类,便有七个行业七条街。其中的盐业一条街,因每天从茅台运盐交新场八大盐号,住宿新场的驮马就达三百匹之多,有三十多家人开着马店。那时草料不断,百马嘶鸣。

因为运盐马帮,各行各业都兴旺起来。铁匠铺要加工马掌、马嚼口,马掌钉等;棕器店要加工驮马运盐用的马替子、工具袋和棕绳;木竹器店要加工驮马用的马鞍,挑夫用的扁担,背工用的戈架子;编织店要加工草鞋、线耳草鞋、麻耳鞋,卖给马帮、背工和农民;皮革店要加工防滑的皮制钉子鞋,供给运盐的人;榨油铺则要加工马帮食用的菜籽油,照明用的桐油和乌桕油。

“蜀盐走贵州,秦商聚茅台。”当时的西南巨儒郑珍留下了这样的诗句。

你注意到在当年的红军长征中,曾有过一个著名的但又流产了的“打鼓新场战役”,反对的人是少数,但多数服从了少数,因为那位想去“打鼓”人是林彪,而最终令其偃旗息鼓的人,却是毛泽东。

因为历史不能假设,既然这场战役没能发生,那么一旦开打,它所带来的是非及后果,只能留待军事史学家们去评判了。

长征途中,毛泽东可能也会为遇到这样一些奇怪的地名而郁闷,比如“鸡鸣三省”,再比如这“打鼓新场”。但他毕竟是诗人性格,有时会感到有趣也未可知。

也许进行下去,对红军来说,“打鼓新场”恐怕会变成第二个土城。毛泽东可能在想,敌强我弱,此时去玩这“击鼓传花”的游戏恐怕不太明智;但如果站在金沙人的立场上,拿下新场,金沙也不会亏待红军的,因为他们马上就可以到“富生同”去打酱油,这个品牌的资历可比后来的禹谟醋要老得多。况且日后金沙的红色文化也就更为厚重了。

“要打你们去打吧,我要走了!”有人来“打鼓新场”时还特意学着毛泽东,那操着一口浓重的湘潭话和拂袖而去的背影。这既让当年的红军统帅部发呆,也让今日的金沙人发呆。

早年你曾在金沙沿着偏岩河走过好长一段,那条诱人的翡翠水道,在山峦和田园间宁静而又抒情地穿行,有时还似乎逼真地穿行于你的心底,让你感受到那份沁凉和碧绿。

埋头垂钓的人并没心思关注你的行走,连调个头他们都嫌麻烦,只见钓线与柳条一起在水面上空低拂;偶尔有人撑船而过,船头船尾站着一两只十分敬业的鱼鹰;光屁股的小男孩们在浅水中捏着鼻子往下扎猛子,待露出头来用手抹着一脸的水;有的地方,此如说老木孔,还有几个老水车在田间“呜呜”地转动,将那水在转圈时半筒半筒慢节奏地传递,送入田间。

你有时也曾加入垂钓队伍,试图钓起点什么来,但有一次上来的是一只螃蟹,另一次是紧张而又兴奋地拉了好半天的钓线,上来的却是一块硕大的锈蚀铁皮。

那偏岩河却像一条柔软的钓线,将金沙不少乡镇佛珠般地串到一起了。或许它钓起来的,就是大半个“打鼓新场”。

说来你也感到奇怪,在这被田园风光浸润和诗化着的金沙,历史上竟然会有“打鼓新场”这么个擂鼓棒槌般的名字。

话说红军兵分三路南渡乌江,你听说毛泽东在沙土镇上住了一夜,这恐怕是这位伟人在毕节境内惟一的一次留下贵脚脚印。但在夜里那位高个子的红军统帅抽着闷烟在想了些什么,你不得而知。一个凡人迷恋香烟是不良嗜好,而伟人抽烟则在吞云吐雾中蕴藏着大智慧。谁也无法从毛泽东随手扔掉的一个烟屁股中看出,那后面竟埋伏着他在军事生涯中的得意之笔——“四渡赤水”。

只可惜这次在“三渡赤水”之后又南渡乌江,却在金沙后山损失了一位隐蔽战线的奇人——钱壮飞,一位号称“龙潭三杰”的情报高手,却不知为何竟然掉队了,迷路了,走失了。他破译了无数密码,却将自己的最后归宿弄成一个始终未能破译的密码。

多年后这里却多了一片红色风景,并成了“青山处处埋忠骨”的生动诠释。你坐着游船,在金沙的三丈水流连。因已变为库区,这里乌江天险不再,红色记忆犹存。

你恍惚记起小时候住过的那所学校,板壁房上贴满了《新贵州报》,那副刊登有插图的文章,叫做《乌江渡》,那像散文又像小说的文章,让你带着无比的好奇在彼岸神游半天。

此时离乌江很近,那时离乌江则太远。

那时你只听说过金沙江,并不知道还有个金沙,也不知道乌江就这么温情地怀抱着金沙。

你抓着大把大把的清池杆杆茶,放入茶杯。呷了几口,就开始梦回清池。那一天骄阳似火,古驿道马蹄声碎。向晚时分,清池的万寿宫已是灯火辉煌,歌舞升平。

那里盐商云集,马厩拥挤。戏楼里鼓乐不息,喝彩不断,一出戏又渐近尾声。你很想穿越历史,在马帮队里扮演着一位马夫,加入那艰辛而又诗意的行走。你汗如雨下,滴落在古驿道上,双颊留下被风干的细盐。在盐商们摇扇看戏时你还忙着给马上着夜草,同时要用少量银元打点客栈的小厮。借着半杯小酒,你向人讲述着到四川自贡运井盐的故事。

多年之后清池的万寿宫已在风雨中破败,马帮队的身影已在历史的拐角彻底走失,清池的繁华已成为一个传说。山后的一座荒冢,握说在里面一梦不醒的,就是当年那位令好多盐商们眼神发直的花旦。

梦醒之时,清池杆杆茶尚有余温。这天你从盐都自贡的西秦会馆归来,捎带着一包据说可以治疗脚气的井盐,并特意要绕进清池来怀旧和思古。那年头可要几天几夜,还要有保商护送,才能将盐运到清池。

多年后,“打鼓新场”的那部书已被搁上书架,存入历史,并且从装帧设计上,都有了些古色古香的味道了。

因有金宝屯和沙溪坝两处地名,借唐人刘知几的“披金拣沙”之意,那座小城的名字改成了金沙。偏岩河穿城而过,仍是风韵依旧。

你走到卓家马路,对着那所有着“竹居”二字的小屋发了一回呆。数年前,那屋里还住着一位面容清瘦老人,他与你是忘年交,是一位画家,人称“卓牡丹”,他叫卓问渔。

在文革中,他的工作是在毕节人民剧场入口,守候进场的人,看那谁的手里有没有电影票。

后来你认识了他,曾在他的住处,看他铺着羊毛毡,为你画墨竹和墨牡丹。你才明白什么叫做撑竿,什么叫做写意,你第一次如此零距离地品味着国画的神韵。他有许多名言,比如说“远看女人近看花”。他解释着自己名字的由来,出自宋人谢枋得的“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他说他老了,不如归去,那就是回金沙去。他在他的对联里,为你描述着白云寺和高岩寺。你记得他的墙上挂有一幅陈恒安所赠的书法,上面布满了蜘蛛网。

如今人去楼空,小院里只剩下戴明贤的对联“曲径香飞上园风云宜诗化;蓬门勤掩深院自通且奕琴”,以及翠竹幽幽、紫藤苍苍了。

还不光是那位画家要回金沙,就是当初最先弄出那“金沙回沙酒”的酿酒师,也是因为要回金沙去这一念头。

那年你在源村,那是“金沙回沙酒”真正的故乡。村头那口井,水清冽无比,但因为产酒,有人便埋头长饮后戏说,这水起码都有二十多度。在酒厂,你看见一只小蜜蜂,从酒糟堆上醉得滚落在沟坎之中。

上个世纪的二三十年代,金沙安底人黄慎初请来茅台酒当家酿酒师刘开庭,于是酿出“慎初斗酒”,刘酒师因在茅台产生了干脆“回金沙去酿酒”这一想法,故这酒又叫回沙酒。而源村一位乡绅张义斋也酿出“义斋窖酒”,也请刘酒师来帮助改进。这酒就是今天金沙酒的前身,之所以成为酱香白酒上品,除工艺及气候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紧挨着赤水河。

那天源村有两位小伙子陪着你们,乘机动船从偏岩河去乌江渡。你们想看看遵义红军强渡乌江的地方,顺便吃一回白豆腐煮乌江鲶鱼。你明白了,乌江在那一带才真正有了江的感觉。

那船上还有酒,金沙窖酒。在从乌江渡“回沙”的路上,他们兴犹未尽,便开了酒瓶,要采用划拳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结果你们“三拳两脚”,就将他们摆平在甲板上,依旧开怀畅饮,谈笑风生,玩赏着偏岩河中那荷叶似的水波。正如后来的一位辞赋家所写的:“饮一杯回沙,不问声名高下;赋一曲流水,不问断肠天涯。”

多年后你仍在想,若有机会,还会回金沙去,在那偏岩河的沙滩上,光着脚板,那种痒酥酥的感觉,或许就是对披金拣沙最好的注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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