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随着几声激烈的犬吠,从屋里走来个中年妇女。
罗二婶手里拿着锅瓢,喝道:“小黑!”一声厉喝,一条黑色的大狗委屈的哼了几声,夹尾而去。
村北边是一处斜坡,住着姓李和姓罗的人家。公路从中间穿过,把姓罗的人家分隔在公路上方,李家人在下方,罗二婶家是离公路最近也是最北边的人家。
村里很少来生人,所以罗二婶一直注视着这个渐行渐远的胖老头儿。老头衣着整齐,皮鞋亮黑,肚儿圆得跟个小鼓似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小黑夹着尾巴又回来了,罗二婶看了小黑一眼,道:“小黑,我看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啊。”
“哎呀!糟了菜糊了……”罗二婶跑进屋里,小黑也跟着进去了。
小老头儿一路走来,几乎家家闭户,此时正值农忙,这也在理。老头儿眼里闪闪烁烁,一声叹息。
停在岔路口,一群小孩蹦蹦跳跳朝他跑来。突然老头眼里一亮,大喊一声:“安子!”
可是那群小朋友朝他看了一眼,又自顾自的玩起来。
老头的眼睛又黯淡下去,叹了口气。
顽童们也许是被老头奇怪的穿着打扮引过来,但也许是被他口中的“安子”引过来,一个个的都围在老头身边。
“老爷爷,你是从哪里来的?”一个大眼睛的女孩笑着问道。
“县城里吧。”个子矮矮的小胖墩道。
“胡说,爷爷肯定是从海边来的,我妈说只有海边的有钱人才会穿这种衣服!”一个瘦弱的男孩扯了扯老头身上的衣服。
老头抹了抹眼睛,道:“我是回家的人啊。”
“嘻嘻嘻,老爷爷真有趣……”
顽童们一哄而散,叽叽喳喳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老头叹了口气,继续上路了。
老头往下走,停在一栋平房前,脸色露出喜色:“还好还在。”
可是敲了几次门,都没有人应答,老头这才发现房子的窗户破了好几个口,周围也长满了杂草,门上的对联残缺不全。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老头倚着墙壁,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布满岁月硝烟的脸上老泪纵横。
邻居李大婶被老头的哭声引出来,把头从窗户探出来。满脸疑惑的看了看倚着墙壁的老头,又把头缩回去了。
老头擦干了泪,凭着记忆,绕进另一条小路。
在往里走,就是村中央了,那里住的绝大部分都是安家人。
老头走近一栋灰瓦青砖的房子,在那里伫立了良久。伸出手在袋子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但看了看崭新的锁后,又把钥匙放进口袋里。
老头绕到旁边的一栋漂亮的楼房,小心翼翼的靠近,生怕突然蹦出一条凶恶的大狗,也怕突然冒出一个生人。
还没等老头靠近,门突然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老太太惊讶的看着一个胖胖的老头,仔细打量一番后,突然跑回屋里,边跑边喊道:“五弟回来了!五弟回来了!”
“咚咚咚”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屋里走出一个瘦削的老头。
两人相望良久,然后紧紧拥抱在一起。
瘦老头激动的握着胖老头的手:“你走了十六年,都不回来,也不给家里打电话写信,他们都说你恐怕不在人世了……”
“二哥,我当初去了云南,进了黑厂,他们不仅不给钱,而且不干活就不给饭吃……”胖老头说到这里,眼里又涌出泪水,随后有露出喜色,“去年黑厂被查封了,我才出来的,攒了一年的,我才攒够钱回家。”
“那你怎么不逃出来啊?”
“逃?怎么逃啊……我曾经逃过一次,结果被打得差点死了……”
胖老头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手腕露出一道疤痕,估计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吧……
“这些年没少吃苦吧……”
“没事的,二哥,能回到家就好。”
在瘦老头在住了一天,胖老头就辞别了。
他们兄妹六个,四姐和六妹远嫁他乡,大哥住在县城里,二哥自己已经见过了。对了,还有三哥,要多给他买些酒才行,阴间苦,没酒不行……
要一一给他们报声平安啊,十六年可以碾碎一个人的记忆,却挣不开血浓于水的牵绊……
胖老头的身影消失在烟尘弥漫的小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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