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我曾有一段时间,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老是坐在村后的小山坡上面,认真的听着从远处传来的轰隆隆的声音,苦恼的想着那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那里有什么?直到夕阳西下,村里炊烟袅袅,奶奶扯着嗓门喊我回家吃饭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后来,直到出远门的爸爸回家,才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原来那发出隆隆的声音的是叫做火车的一种东西。马上,我就又疑惑的问爸爸:“火车是什么东西,火车走过的地方有什么?”
“傻孩子,火车是那种一节一节接起来的很长的车,有的运煤,有的装人,火车走过的地方爸爸看到过的有大山,有江河,有城市!”爸爸摸着我的小脑袋耐心的回答道。“哦,火车、大山、江河、城市”小小的人默默的念着这些陌生的词语,羡慕着爸爸的同时,心里也充满对那些神秘的地方的向往之情。
随着年纪的增长,除去求学那些年呆在学校那象牙塔般的地方,到现在已经是混迹于社会快两年了,两年的时间,也呆过了几个城市,也趁着休假的时候登了几座稍有名气的山,也看了比较有名的长江,只是当时心中那点小小的震撼,已经被喧闹的城市和充斥着雾霾的天气所淹没,整天麻木的过着上班下班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我听见身边的一个外国人用英语和一个中国同胞交流,我听到了谈话中有个再次冲击着我的心灵的词语“my
hometown”,“我的家乡”.
一提到“家乡”这个词,意识里面马上就撕裂了这些喧闹和时常满天雾霾的城市,脑袋里面出现了一个如前面所说的依山靠水的小村子,我的整个童年时期便是在这里度过的像天世外桃源一般美好的地方。
村子是横向靠着一条不知尽头在哪里的港,港夹在小山与村子的中间,村子南边有一条还算宽敞的路通向了港,这条路的结尾处,便是一座由小山上凿出的石块造成的石桥,石桥把港分成上游和下游,下游的水面和桥面有5米左右的距离,上游冬天枯水期的时候距离桥面也就1米多的距离,夏天汛期的时候能够淹没这个桥面,白花花的水如万马奔腾般砸向下游,那场面颇为壮观。
上游的最宽敞的地方中间有一块半径为5到6米左右的和我们陆地齐高的土地,那块地被我们小孩子称之为“台湾岛”,岛上面种的有邻近我们村北边的一个村子里面的庄稼,到夏天收割庄稼的时候,地的主人就会划着那种很小的木船去收割庄稼,到了吃饭或者太阳下山的时候,他们又划着那个木船回家。运气好的时候,我们这些在陆地上面劳作的人都会直起腰看着岛上面的人在地里追赶着什么,不要惊讶,那是他们在追野兔,陆地上面的人还有一些嗓门大的还会吼几嗓子给追兔子的人造造声势。
我们的村不大,只有20-30户左右,房子分成东西2排,中间有一条宽阔的马路隔开。村子虽然小,但是历史还是很悠久,远近几个姓汪的村子在很早的时候,都是从我们村移民出去的,现在过年的时候,其他地方的人还组队走很远的路来我们村挨家挨户的拜年,当然,我们也是要结对走很远大的路去回拜的。
在我童年的时候,除了很少的像我爸爸那样年轻有一门技术的在外面工作,其他的都全部在家里,农忙的时候,早出晚归,过着陶渊明老先生诗中那种“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生活。我们那里,村子东边的全部是水田,种稻谷,西边的小山上就是旱地,种花生,芝麻,黄豆等,土壤肥沃,水分充足,产量也高。就算有时候雨季来的迟了,也没有关系,还有村后面存的一港水,这就足够了,有时候干的厉害,十里八乡的都来我们这里借水,就借嘛,自己的庄稼有的能抗的抗一下,把水省下借给实在是缺水大的人。抽水机一架,就把水抽到沟里,引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农闲的时候,都是三五一群的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话家常,还有个别手痒的想打牌了,站在村头喊一下“打牌喽”,有志同道合的就会出门应一声,牌不会打的多大,小赌怡情嘛,等估摸着家里的小孩儿放学回家吃午饭了,就赶紧散场回家做饭,吃了饭再继续。
对于我们这些小孩子来说,那更是好玩儿,我们那里水源好,到处都是鱼和虾。2个月的暑假,无论男孩女孩,全部混在一起去钓鱼。那时候姐姐在姑妈家上学,我没有哥哥姐姐带,妈妈不让我去,爸爸的鱼竿我是不敢用的。于是就在村口弄棵1.5米左右的野竹子,抹掉旁枝和叶子,偷偷的在妈妈装毛线的袋子里剪一段毛线系在竹子上面,跟在年纪大一些的男孩子后面,没有鱼钩,不要紧,直接向那些男孩子们讨一些肥一点的蚯蚓,直接用毛线从蚯蚓的中间系住,然后甩在水边,不一会儿就可以看到喜欢在岸边沙上面的那种小鱼上钩了,运气好,一次还可以拖上来两条,当然,别人用正儿八经的鱼竿的男孩子钓的可都是筷子长的大鱼,钓龙虾还简单,直接用线系住蚯蚓放在深一点的水里就行,这是现在想来,那么粗的红毛线,竟然还有鱼上钩,真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港的上游中间水非常的深,里面也有很多的大鱼,农闲的时候,村里的村支书也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一些带着鱼鹰专门捉鱼的人,每个人都带着两个很窄的那种船,每条船上都站着几条精神抖擞的黑色鱼鹰,后来才知道书面上面是称它为鸬鹚的那种鸟。下水之前,鱼鹰的脖子用稻草系着,捉到鱼之后就会回到船上,主人就会把大鱼拿下来,它吐出来的小鱼,主人也会直接扔给它吃,我记忆中,有一次两只鱼鹰合作竟然抓了一条三十二斤的大鱼。还有一次这个港里的水全部被抽的差不多了,全村的老老少少全部出动,都去摸鱼,那一次我还摸了个脸盆大的河蚌,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河蚌,简直开心的不得了。
那个时候,家家户户养的最常见的家畜就是牛和煮,禽类就是养那种很会下单的土鸡,除此之外还有个别的养只狗或者猫。有一年,住在村子北边的一个将近60岁,按辈分我要叫他伯伯的,不知道去哪里弄来了一群小鸭和小鹅,刚开始的时候它们都是毛茸茸的黄色,我们并不能分辨出哪是鸭子,哪是鹅,随着它们慢慢长大,换毛后很容易的分辨了出来,鸭子体型较小,毛也有黑色等杂色,鹅的话就大多了,全身雪白,走路也是大摇大摆、从容不迫。
到夏天的时候,鸭子和鹅都长大了,鸭子天天都泡在了屋后面的港里面,慢慢的,鸭子就和港里面的野鸭为伍了,全部呆在了港中间那个岛的芦苇丛里,晚上都不回来,刚开始的时候伯伯还天天站在港边焦急的唤他的鸭子,一连一段时间,见没有作用便胡子一翘,气的索性不理了,没想到秋天快过了的时候,野鸭子迁徙到南方去了,伯伯家养的鸭子竟然一个不落的都回来了;他家的鹅更厉害,鹅本来体型就很大,养了几个月已经到大人的膝盖上面了,一群鹅整天大摇大摆的在马路上面溜达,看到了从我们村路过它们没有见过的陌生人,一群鹅竟然扑腾着用嘴去咬那人,那人看到这架势,直接提起双腿不要命了似的一阵跑,有时候被伯伯看到了,他跳起脚来声如洪钟似的喝住那群鹅,那些鹅听见了声音,竟也缩回了脖子,摇晃着身体,转到村里池塘边的草丛里去了,只剩下伯伯摇着头直叹气:“真是让人操心!”
村里还一个我比较熟悉的地方,那就是港后边小山上面的一片坟地,除了村东北角上面的一座听爸爸说是他的姥姥的巨大的坟墓外,村里所有过世的老人全部都埋在了这片坟地里,在这密集的坟地里面,我能清楚的记得哪座是我爷爷的,哪座是我奶奶的,哪座是我那还没有见过,在17岁的时候因为救别人而溺水身亡的大伯的,他们死后也在这个村口,守着我们的家乡,就算是现在,我并不害怕那边坟地,那里躺的都是我的亲人们呀!
我记得上中学的一个冬天,学校放月假,我坐车从城里到距离我们村还有八里多路的车站,那天正好下了一天的鹅毛大雪,等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全部被雪覆盖了,往常这个时候还有车到我们村的,那天却一辆车都没有。我一个人只好凭着感觉,靠着脚下的白色,一步步的走回去,一路上我一个人非常的害怕,我并不是怕鬼,我没有做过坏事,是不怕鬼招惹的,就算有哪只厉鬼来吓我,我爸爸妈妈和我们都那么孝顺,爷爷奶奶和大伯在那边也会保护我的。我害怕的是万一我被哪个坏人抓走了怎么办,或者说我一脚踏空了,掉在了路边的池塘或者深沟里面冻死了或者摔死了怎么办,一路上我怕的要命,我一直都在想这个可怕的问题,等好不容易摸到了坟地的附近,在雪的映衬下,隐约看到了那片坟地,我熟悉的地方,一路害怕成那样都没有流眼泪的我竟然一下子哭了出来,下了坟地的那个山坡,就看到了我们村子传出来的亮光……
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近几年来,村里的人受着外面世界的吸引,除了年近古稀的老人,连大部分的孩子也被大人带到了全国各地的城里。混的好的,在城里买了房,安了家,混的不好的,也仍旧是拖家带口的蜗居在城里,即使城里的日子还不如以前的日子那样惬意和自由!
我的村里是这样,我附近的几个村里也是这样,我也知道肯定还有很多数不清的村庄都是这样的情况吧,每次回家,看着这片依旧蓝的天,看着这片依旧清澈的水,看着这边依旧肥沃的土地,我的心里是异常的疼痛,我不想看到这片生我养我的地方变得荒芜,没有生气,我也不希望守着我们村庄的那片坟地里面的人渐渐的被他的后人们遗忘,我害怕一眨眼,这片熟悉的地方就随风而逝,再也找不到了……
当我给爸爸打电话,闲聊的时候聊到这个话题时,爸爸听了我的想法,轻笑了声安慰我道:“别担心,丫头,你妈不是还在家里么?你爸我自十几岁就独自出去闯南走北的,闯了几十年也累了,现在五十出头,正值壮年,你们也大了,明年正好回家种地去,就这硬朗的身板儿,还能再种个二三十年呐。”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接着又传来爸爸更加坚定的声音:“丫头,那里,有我们在,你,不用担心!”
听完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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