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七日,雨。
天未亮,公交,火车,于东方露白时到达陌生城市。
接新生的公交上很拥挤,我却觉得空荡荡一片。人,车,房,巨大的喧嚣迎面撞来,我躲闪不及,生生掉进怀念,疼了静安曾经。还未来得及做好接受的准备,这所将伴我四年的校园就那么突兀得显现在我眼前。
小雨,有风,微冷。我闷着头像个木偶一样被姑姑牵引着四处奔走——交学费,注册,领校服,找宿舍。爸一只胳膊挎着庞大的行李包,一只手拽着更庞大的被褥包,肩膀一耸一耸地挪上三楼,我紧跟在身后,鼻子有点酸。
太多来不及,想要珍惜却转身离去。我突然很想念门前的皂荚,屋顶的月光,和田垅里可爱的青菜,从没有哪个时刻比我此时更觉得难以离开它。有些爱,就像空气,我们总是忽略它却在最需要的时候才明白它是最重要的。
离别,简单又匆忙。爸嘱咐,照顾好自己,保管好财物。我把钱放进钱夹,低头应了声“嗯”。他们头也不回的走远,从此风筝断了线。我摸了摸微鼓的钱夹,安慰自己空空的心:没关系,还有你。
雨,淋落在风里,握孤单在手心,我行走在路上,漫无目的。发传单的人,骑自行车路过的人,一个,或一群,笑着,闹着,我觉得我像在看一场无声的电影,我站在巨大的雨幕里,小小的不安,小小的迷茫。分不清东南西北,从饭厅到宿舍的路我走的好累,我没有以前同校的同学,不认识学长或学姐,我只有风中凌乱的伞,撑着我的卑微,在这个我完全陌生的世界里,沉默,再沉默。
九月八日至十八日,晴,间或有雨。
那是午后,我和大家一样把自己裹在宽大的白色校服里坐在大学南路。我偷偷地抬头,看见白的刺眼的校服和大家乌黑的发,稍稍有了安全感,就像是海里众多泡泡中的一个,没有人会注意谁的沉浮。
九月九日,开始为期十天的军训。
没有风,操场上很静,没有人看得到自己的影子——那是我们正对着太阳站军姿。脚跟很痛,脑袋有点晕,校服罩在身上,热气被焐得严严实实,我觉得我快要发酵了。队伍里不时有女生晕倒,我很同情,也很羡慕。我动动脚趾,继续忍着。疲惫和疼痛让我暂时忘了迷茫,并让我在这种孤独的自我奋斗中乐此不疲——我不是谁,也没有谁,只是应该这样。
我开始接受这陌生,开始把默片当成马戏团的表演。人生大舞台上没有主、配角,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别人的配角,每个人都在忙着演自己的戏,没有人有功夫看你的笑话或为你鼓掌,世界这么大,生活这么乱,没有人会比你更爱你自己。我开始为自己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庆幸,为我有为自己活的机会庆幸,我在这种孤独升华成的自由快感中欲罢不能。此后,一个人,或和一群人,我都是一副样子,我自己的样子,我微笑,或沉默,都是为我自己,我明了,这是属于我一个人,我自己的生活。
九月十九日至二十八日,阴,微雨,后转晴。
大小四个行李箱来来回回四趟,“隆隆”作响的小轮子上满载的不是书,是我雀跃的心。路上有树,树上有阳光,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连这条路,都显得十分可爱,不算强烈的阳光穿过凉凉的风照在身上,心头微暖。
学校没放假,大家很忙,我在巨大的忙乱中找到一个小小的洞,迷茫,不安,惶恐,统统丢进去,暂时埋起来,然后在阳光下晒晒我发霉的积绪。像木乃伊复活般,我沉寂的生活终于被我所热爱的书唤醒,红色,白色,蓝色,很快充斥着我空气清新阳光懒散的白天。去上课的时候,我把书抱得紧紧的,贴着心脏,勉强在铺天盖地的迷惘中找到一个喘息的出口——那令人窒息的惶恐啊!
课程很闲适,像兰彻一样,我很欣喜的听每一节我喜欢的课。我看着那些文字,像是湖面上我自己的倒影,涟漪泛起,破碎回忆不禁湿了眼眶,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唯一,如此时光凛冽,痛煞梦想纯真。
码的整整齐齐的书本在书架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它们问:“打算怎样和你的大学相处呢?”
“爱,和包容。”
这是我的大学,我一个人行走四年的旅程。爱是一张单程票,梦想没有尽头,我追随,永不停留。包容是一片海,我无法预料的,不得不忍受的,我都平静的接受,我相信我自净的能力。
不长不短二十日,我像株正在成长的芽,不安和迷茫慢慢腐烂在时光里,我于生活深处汲取坚强,沐浴快乐和忧伤,在云淡风轻的日子里,想象花开的模样。
民女初来乍到,惹得无端心事三两桩,恍恍惚惚个把月,细想来不过才入新园心态欠安,不过经些周折也是好的,倒也教我更熟悉规矩,学得方圆。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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