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酷热难耐,烈日高挂天空,发射着无穷无尽的火线,似想把大地烤糊一般。雪白的云朵,稀散的点缀在蓝天之上,仿佛也惧怕太阳的火热,远远避开。偶尔吹起的风,也都带着炙热的浪潮,拂在身上,带不走丝毫的热量。如此酷热之下,绵绵群山仿佛都昏昏欲睡,偶尔的一声鸟鸣,也显得疲惫无力。只有那躲在树梢上的知了,吱吱叫个不停,宣泄着体内的火气。
树阴下坐着的少年,衣衫褴褛,头发油腻脏乱,因强烈紫外线照射得黝黑的脸庞,显现出与年纪不相符的忧郁。他空洞着眼神,毫无焦点的看着山脚的羊群。是对生活产生的迷茫,还是对命运不公的抱怨,让这十五六岁的少年如此忧郁呢?
时间就这样缓慢而有序的流逝着,一天的生活又接近了尾声。对这个放羊的少年而言,日升与日落,就标志着一天的开始与结束。
狂风骤起,带来的凉意让人忍不住一个冷颤。山里的天说变就变,刚还是一片艳阳天,顷刻间的风起云涌,黑压压的铅云便遮蔽了天空,昏暗的仿似黄昏。彼此起伏的知了声突然间戛然而止,而鸟儿的鸣叫则变得急促,清亮,透着一股股焦躁不安。
风,更大了,树木们无助的颤抖着,似哀鸿遍野,又似是奋勇抗拒时的声声怒吼。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徒劳,雨来得太快了,没留给大家喘息的时间。豆大的雨点夹杂着指头尖大小的冰雹(云南部分地方叫做白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幕劈洒大地,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几米开外的影像。
除了雨点劈打万物的声响外,再听不到任何声音。所有飞禽走兽全隐藏在密林深处,或匍匐在雨幕之下,无声的呻吟着。
少年躲在一棵茂密的大树下,不安的踱来踱去,从树枝间隙落下的冰雹,砸在身上隐隐作痛。羊群的安危让他心急如焚,但暴雨让他无计可施。脸上的水渍不知道是焦急的泪水,还是溅到的雨水。暴雨好像无休无止,毫无停息的迹象。虽然有大树的庇护,他还是变成了落汤鸡。每一颗雨点都像是一柄沉重的锤子,重重的敲击在少年心上,连年的天灾,让本应在学堂上课的他辍学回家,本就一贫如洗的家,还能经受几次这样的灾难呢!
山洪处处,整个世界一片汪洋大海。狂洪卷携着落叶碎石,呼啸着向山下狂奔,巨响和雨声相呼应,惊心动魄。
湿透全身的冰凉,已经压不住少年心中的烦躁。这样的天灾羊群还能幸存多少?那地里的庄稼又能否经住暴雨的摧残呢?一年的生计顷刻间泡了汤,这已经不是在考验谁的承受能力,而是考验一家人甚至是几村人肚皮的抗饿能力了。
也许少年还年轻,但他毕竟不是那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的孩子了,忧虑写满了他的脸,更多的却是无助。那往日过的飞快的时间,这时候好像停滞不前了一样,每一秒都走得异常缓慢。
雨终于小了,冰雹也随之消失。只有那洪水中挣扎得小白点和树叶的千疮百孔,能够证明它们曾经肆虐的暴行。
少年顾不上还纷纷洒洒飘落的雨滴,跑出大树的庇护,大声呼唤着羊群。咩——不知是那只羊带头叫了一声,羊群陆陆续续叫唤着走出树林,快速抖动身体,甩掉身上的雨水。
鸟儿们又跳上枝头,清鸣高歌,但那声音道不出的凄凉,似在为这场灾难鸣哀。
一只,两只——五十二只,少年在心里默数着,可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三只刚上山的小羊不知所踪。又数几遍,还是一样,放任羊群自己回家,少年焦急的奔走在树林里,连如鞭的枝条在脸上抽出道道红印都不管不顾,边跑边叫唤,跌倒又爬起。
天色渐渐变暗,树林里更是难以视物。少年绝望了,不敢让更多的羊丢失在灾难里,他决定放弃这三只可怜的小羊羔。下定决心,少年不在犹豫,大步流星向羊群追去。路很滑,三步一摔,可能山洪太大,羊群走得很慢,跌跌撞撞的少年还是在天黑前追上了它们。
此时已经进入村庄边缘,少年的父亲刚好迎来,看到少年没事,紧绷的脸才稍微舒展一点。这是一对不善表达的父子,没有过多的话语,就这样默默的一起赶着羊群回家,对少年丢失三只羊羔的事也没责怪。
村子在一条山沟里,回家的路又在低处,好些地方的水都有膝盖深了。玉米一片片躺倒在洪水里,随着波浪起伏摆动,烤烟被削得不剩一个叶子,一排排立在洪水中,像是一艘艘沉没的小船,只露出一小节桅杆。看着这一切,父亲沧桑脸上的沟壑更深了,本就略显佝偻的腰,弯得更低了。连年的天灾,已让这家里的顶梁柱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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