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哥死了,我失去了一位棋友,少了个修车的场地,也减少了一个娱乐的场所。又逢周日,我安闲得不知道做什么。冬日的高阳艳艳,温暖得让人可亲。街头闲逛,偶遇旧友,山南海北地就聊了起来。
他是我一高的同学,名叫施明生,现在附近的回中教书。那时,我在一班,他在二班,教师隔壁,寝室对门。天天见,确没有问过对方姓名,直到10多年前,我从乡下调到县城才有机会遇见,虽经多年,仍记得是高中老同学;虽不知道对方姓名,也依然相互打招呼问候,互通姓名,互述别后事,同忆当年粪土万户侯,其乐融融,其情切切。今又不期而遇,如北方来了一股强寒潮,一扫多日的雾霾,天朗气清。故友相见,又回忆起旧事。
我两虽不在同班,教我们的老师确是一样的。历史老师王喜是我的班主任,也担任二班的课。那时我们在晚上9点30分下晚自习,回到寝室,紧张学习了一天的学生,会争论一番,也是为了练习口才吧,几个人引证唯物辩证法争论得面红耳赤,灯都息了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不知为什么说到王老师的两女儿了,一个说大娇长得漂亮,成绩也好,要是能娶回家做媳妇那该多好:另外一个说,小娇也很漂亮,你把大娇让给我吧。其他几个又一附合·,闹得老远都能听到。“你们两个兔崽子赶快睡觉”。
啊,是王老师,他不知道什么时间来查寝了,那两人吓得哑口无言,其它人也全部失声。过了一会,看王老师真的走了,那两人开始抱怨门口边的人为什么不通报一下。事情到这种地步,说什么都没用,肠子悔青也没办法。最担心的是如果王老师汇报到校长那里,一定会被开除的,我们大家都为他们捏把汗。
次日晨起,照常早读。那两个同学一夜无眠,单等着王老师如何处分。王老师照常在班里巡视,也多次经过他两身旁,一如往常。一天也是这样,好像昨晚没有发生什么事。那两个同学提了一天一夜的心才终于落地。王老师不仅教我们知识,也教会了我们理解与宽容。
我们聊了一会,又转到工作上。他担一班初二的语文课,一周6节,从周一到周四一天一节,星期五两节作文。教材多年不改,已经教了多年,每课的重点都熟记于心,该讲什么,不该讲什么,哪些需要详细,哪些需要粗略都记得清清楚楚。讲课驾轻就熟,轻松自在。除了工资不高,其他没毛病。
你们工作这样轻松愉快,心情舒畅,真让我羡慕不已。我说道。他马上回答:你们银行工作也可以呀。
你不知道,我们压力山大。以前是每月拉存款,搞储蓄,这几年换成营销基金理财,各种零售产品,诸如信用卡,POS机,智付通,还有各种贵金属,我们新进一批金银元宝,要买的话我负责给你价格公道,送货上门。
他哈哈哈一笑,连我们聊天你都推销你们的产品来,几乎赶上保险公司的人了。是呀,没听说吗,一人在银行,全家要帮忙;一人做保险,全家不要脸。那你们的工资高呀,高什么呀,比你们的月薪两千高不了多少,差别也就是席与地之间吧。他说,供养两个大学生,每月剩不了多少。前几年想买房子,积攒了大半辈子有了6万元,心想;再攒两年就可以买套房子了,那时房价在800元/平。可过了两年,房间涨到1400元/平。
到现在已经超4000元/平。我们增加的积蓄如乌龟,房间涨得快得似兔子,现在想买房,简直是难于上青天了。两个孩子又都上了大学,买房子想都不敢想了。反正现在有学校的房子住着,退休后再说了。你无论怎样,现在有套房子呀。
我那是搞按揭才买的,现在月供两千多,以后10多年就是千真万确的房奴。想想现在的日子,天天为人民币犯愁。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过不去的事。他安慰我道。哎,我们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说个让人高兴的事吧,我表示赞同。
他说,我失踪67年的大爷回来了。他与我父亲是叔伯兄弟,大我父亲几个月,是我大爷爷的儿子。3岁的时候,母亲死了,他父亲又给他娶了个后妈。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后妈待他很不好,不给吃不给穿,时常打骂。大冬天穿的棉袄没有秋天的夹袄厚。
他冷呀,晚上就到灶台门口睡,夜半冻醒,直接钻到土灰里,次日出来,像个脏猫一样。他不堪这非人的待遇,忍受不了这样的苦难,便开始准备离家出走。偷了家里一只老母鸡,跑到老冢集上卖了,买个馒头,顺着现在的106国道,直奔陈州淮阳城,在那里闲逛三天,身上的钱所剩无几,怕离家近,被父亲找回,又向南走去。大概到了淮阳最南端的,天色已晚,北风刺骨,又饥又饿,求生的本能让他往有灯光的地方走,在路边一个杂货铺前,向老板求救。
老板看他这般年纪,给他饭吃,询问他的情况,他如实相告。老板看他可怜,想到本村有一对夫妇无儿无女,就让他做他们的儿子,他才没被饿死冻死。养父母待他不错,养他长大,给他盖房娶了媳妇,有了四个子女。他知道感恩,对养父母非常孝顺,老人满足地没有遗憾地离开了人世,四个孩子也都出飞,并且都非常有出息。老两口住三层高的楼上安享晚年。可有一天,他突然有了心事,他想了自己几十的遭遇,想到了年过七旬渐老的自己,想到将要客死他乡,他愁苦得不思茶饭。
老伴看读懂了他,同意与他一起回太康老家。那天,大儿子开车送他们到村口,他让老伴与孩子下车等着,自己一个人到村里打听。全村人都不认识他,好多人都来探个究竟。找来了几个年长者,半天功夫,终于找到了他现在唯一的一个健在亲人,就是我的父亲。两兄弟经过67年的沧桑,他们终于又重逢了。离开时乳牙刚脱落,而今已经到耄耋之年。两人相拥喜极而泣,长号而不禁。他说想回来安家。父亲说,我就一个儿子,在县城教书,不打算回来安家了,就让给你一片宅基吧。落叶终于归根了。
我听着他讲的故事,想起来“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是烂柯人”,“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也想起了贺知章,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为他们终老能团聚而开心。
我也听说过一个与之相似的故事。逊母口镇北3里有贾庄村,有一人,在国民党逃往台湾前,被抓壮丁,前几年回来了。他八十高寿,身体仍很健康,精神矍铄,一个人从台湾回来寻找亲人。
父母早故,哥哥已亡,家中唯一认识的亲人只有嫂子。在他被抓走时,他嫂子才刚刚过门一个月。他紧握着嫂子的手,哽咽地说道,嫂子呀,要是我回来了看不到一个认识的亲人,迥然侄子侄孙满堂,我也难过呀。他到父母坟前磕头烧香,立了一块石碑,面向东南方
与他同一天一起被抓走的还有我的大舅爷,我奶奶的亲弟弟。家里健在的舅爷听说贾庄有个从台湾回来的,就前来询问。他说,我们确是同一天起被抓走的,我们这一起两天后分开了,以后再也没见过他。舅爷失望而回。
大舅爷离开时,儿子才两岁。不几个月,大舅奶被公婆卖了。他儿子长到18岁,来到我家,说在家待不下去了,想出去。奶奶给他拿出3元6角人民币,外加4斤半全国通用粮票。我奶奶说,孩子,我家仅有这些了,你拿上吧,在外好好照顾自己。
前几年的一天,他突然从新疆回来,找到我家,见到了我奶奶。说他有5个子女,孩子过得不错,自己从教育部门已经退休。在我家陪我奶奶7天离开。
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上演了多少幕人世间的悲喜剧呀。
你家,他家,我家,我们大家,如我一样的中国人,往上推不出三辈,哪一家没有一部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饥寒交迫、血泪斑斑、苦难深重的一部家史呢。想想当时的社会,国家遭难,人民就会遭罪。倾巢之覆,安有完卵。现在的人们,心里只装有人民币,对国史淡忘,对国仇漠视,可我们怎能忘记我们的亲人遭受过的种种苦难,又怎么能忘记我们的家恨呢。
这个帐,可以记在帝国主义、封建军阀、吃人的封建主义身上,可我们为什么不反思一下,为什么不在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安装一个阀门呢,当政治清明时让他推动经济发展,当政治昏暗时,关起这个阀门,不让他影响经济,就如同打气筒给车胎冲气一样,只可冲气,不会抽气。我们中国人勤劳勇敢智慧,一定可以找到,安装好这个阀门的。
到那时,我们的国土不再会沦丧,人民不再遭难。可以上得起学,看得起病,买得起房,找得到工作,娶得上媳妇。生得起,死得起,活得潇洒。那些人世间的种种惨剧不在我们中国上演。让我们翘首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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