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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

哑巴本名叫王胜有,他是先天性残疾,生下来就是又聋又哑,村子里人平常都称呼他哑巴,所以他的本名倒无人记得了。

哑巴在家排行老二,上面有一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姐姐还是很疼爱他,经常带着到处玩,反而两个弟弟嫌弃他,不愿跟他在一起。哑巴的父亲在城里工作,只有农忙的时候回来,平常只有哑巴母亲一人在家带着他们。

哑巴长我两岁,跟我关系较好。我们经常一起放牛、砍柴,一起玩耍。他十分聪明,什么农活都会做,什么游戏也会玩,而且他心地十分善良,乐于助人。记得小时候我们去砍柴,都是他教我方法,怎么爬树,怎么捆柴,怎么换肩等等。我那时体弱多病,他还常常照顾我,不仅帮我砍柴,还帮我背柴。

哑巴没有上过学,但我觉得他还是想上学的。早上,我和伙伴们一起上学的时候,他也会出现在路口,有些调皮的故意逗他,要他一起去,他显得十分尴尬,嘴巴不时发出“啊、啊”的声音。傍晚,我们放学回家,他有时也在路口,好像是等我们。他确实太孤单了。

哑巴家里有8亩多稻田,还有3亩多菜地,基本上是靠他和母亲操劳,他是家里的顶梁柱。由于经常在田地里,他的皮肤背晒得黝黑,身体也很强壮高大。

随着改革开放,村里的田地种的人少了,很多都荒芜了,耕牛也被卖掉了。但哑巴家里的田地一直由他耕耘着,两头水牛还被他喂养着。其实,哑巴也跟伙伴在外地打过工,可时间不长。听说是工地上要求很严,需要办证,还要考试,没有办法,只好回来了。

令哑巴十分难堪的事是找不到老婆。村子里的一些好事者喜欢拿他开涮,还做一些不雅的动作。每当此时,哑巴都会脸红,然后默默地溜之大吉。哑巴的姐姐早已远嫁他乡,两个弟弟接了父亲的班,当了养路工人,也在镇上安了家。哑巴的父母也很想跟他找个人成个家,可女方一听到情况就不谈了。次数多了,也就没有人愿意帮忙介绍了。

在哑巴30岁那年,他终于走了桃花运。村里的李二婶帮他介绍了一个叫小兰的姑娘,年方25岁,还是镇边上的。小兰姑娘有一个哥哥在部队里,听说还是军官。父母亲都是老实人,家里条件不错。美中不足的是小兰姑娘小时候生过病,神志有时不清楚,经常离家出走,父母亲很是犯愁。

双方约定见了面,哑巴看见姑娘长得不错,很是高兴。小兰姑娘父母见哑巴人高马大,长相也算英俊,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双方父母都很满意,并商议请邻村的王半仙合了八字,看了大喜的日子。腊月初,俩人就匆匆完婚。

村子里的冬天十分寒冷,天井的水沟结上了厚厚的冰块,屋檐上挂着长长的冰凌。还是哑巴结婚的第三天,一大早,哑巴一家人围着火坑烤火,商量着准备回娘家的事宜。火坑里铁架上烧着一壶水,小兰见水烧开了,就去提水,想装入开水瓶内。不料水壶的手柄被大火烤的很烫,小兰忍不住失手,滚烫开水泼到哑巴的大腿上,一声惨叫,哑巴双手紧紧握住大腿倒在地上打滚。哑巴父亲赶紧扶起他,母亲则手忙脚乱的脱下哑巴的裤子,谁知大腿的一层皮也随之被扯掉,惨不忍睹。小兰姑娘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哭着就跑出门外。一家人都忙着处理哑巴的事情,谁也没有注意小兰。哑巴的叔叔是村里的郎中,就住在隔壁,听到吵闹声,也赶了过来。见到哑巴的伤势,马上舀来一盆冷水,双手捧着慢慢淋浇。之后,他又跑到屋后的山上寻来草药,用嘴嚼碎后敷在伤口上,然后用纱布进行包扎。

“不好了,不好了,小兰嫂子掉到堰塘里啦!”哑巴的堂弟气喘吁吁地喊道。

“怎么回事?”大家都感到大事不妙。

哑巴的父亲和叔叔撒腿朝村子晒谷场旁边堰塘跑去。但一切为时已晚。

喜事转眼变成了丧事。两家人悲痛万分,村里人也唏嘘不已。

“结婚的日子没有选好,王半仙狗屁不懂!”

“小兰姑娘在家里从没做过事,要她做什么事咯,真是造孽!”

“哑巴就是个扫把星,听说出生时电闪雷鸣,兆头不好!”

村里人议论纷纷,但更多的是大家的心里增添了一种无名的恐惧。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哑巴疯了。他不再做事,不再理人。白天就痴痴地躺在堰塘的堤坝上,晚上就睡在堰塘旁边的牛栏里。刚开始,一日三餐还回家吃,可后来连家也不回了。时间长了,哑巴的父母烦透了懒得管他,叔叔见他可怜,常常给他送饭。

没有几年,哑巴也走了。村里人将他跟小兰合葬在一起。

不知什么时候,埋葬哑巴和小兰的山头来了两只乌鸦,村民经常看到它们比翼双飞,偶尔还听到“啊”、“啊”的叫声,像极了哑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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