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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 桑

没进军休所之前,我一直住在老伴单位航天员中心的家属院内。大院里许多老年人都视爬山为一种良好的活动方式,每天都要到离我们院只有几里路的百望山去爬山,也有不少中青年带着小孩去玩耍的,军大和309医院的一些人还喜欢牵着自己心爱的小狗一起爬,真可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其实谁都明白,山上并没有什么“仙”,真真的“仙”在自己的心中。我年轻时,曾在普陀山见到过,裹着小脚的老太太背着香火包,爬起山来比我们还快,她们心中的仙还真灵。我和老伴也常爬百望山,比起那些虔诚求仙的小脚老太太来,我们却显得有点“野性”:经常在那密密的树林中寻找刺激,捉谜藏似的溜弯;或者爬到山顶峰,在满山遍野的红叶或杏花中,拍照片留念;偶尔也会在那陡峭的悬崖上冒冒险,体验当年红军长征的艰难险阻;再不就是采点酸枣、桑葚、槐树花尝尝鲜。这是不是算是心中的“仙”呢?说不清楚。

那一天,我们又相约去爬山,目标是采桑葚。去年,曾经发现在这山上有桑葚树,但已经过了季节。今年我们早就描上了好几棵桑葚树,上周六还没见到很多熟的,估计今天应该有收获。刚进到山口,一股股酸枣花香朴鼻而来,微微的凉风吹去了额间的汗水,全身顿感阵阵清爽,似乎有“仙”开始显灵,真是惬意极了。爬到离309医院招待所不远的山谷附近,看到一些同志已经采了半塑料袋,开始往回返了。我对老伴说:“看来今天我们不会有太多收获了!”好在有句话叫“重在参与!”我们的目的不就在求“仙”么?

走到叉路口,远眺前面的山坡,绿悠悠的树丛中间,点缀着一块块紫红色的桑葚果,真像是一幅彩泼山水画,顿时心花怒放。我们加快了步伐向目标靠近,仔细一看,使我大为扫兴。好几棵碗口粗的桑枝已经被折弯,有的已经断裂;断枝上绿绿的桑叶已经枯萎,有的已经发黄,一些未成熟的红的、青的桑葚干地挂着,象是断了奶的孩子。眼下这一派惨不忍睹的景象,使我的心情很不快,不免多了几分伤感,更不想再去伤害它们。但经不起那紫红色的桑葚果的诱惑,我们还是慢慢向它靠近过去。再看看地下那熟透了掉下的桑葚,把一片片黄土地染得黑黑的,心想,反正不采它也是掉。于是我们小心翼翼地钻进了桑树下,蹑手蹑脚的采起来,边采边吃,边采边聊:“儿子明天回来吗?”“今天不回明天总会回来的。”“给他留点,让他也尝尝鲜。”“小的我就吃了,大的留给他。”“女儿在美国就吃不上了!”“我给她发个E-MAIL!”“那她不就谗了!”。猛然间,我回头看到老伴的嘴巴上和牙齿都是紫的,说:“唉!你什么时候搽的口红啊!”“嗨!你也一样!”两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子。采完一枝,我们尽力将那被折弯了的枝扶正,心里说一声:“对不起!”,那已经被折断的枝,我们也就无能为力了。

其实,桑树的再生能力很强,记得在老家,桑树的繁殖都是用插扦法。所以,那些断枝的下边,一定会长出新枝来,用不了几年它又是一条“好汉”。我们在采桑葚时,有一对中年男女正在采桑叶,他们说是给孩子养蚕玩的。这使我想起小时候我们家养蚕的情景:在一个不见阳光的小屋里,沿着墙搭起一人多高的架子,每个架子有四层,直径一米五左右的圆匾一个挨着一个,一层又一层的摆放,我妈和大姐天天要采几箩筐桑叶,将所有的圆匾得满满的,然后在上面上蚕纸,慢慢哺育出来的蚕宝宝就爬在桑叶上面。夜深人静时,可以听到蚕宝宝吃桑叶的“哧!哧!”响声。当蚕宝宝长到一寸左右,就不吃不动,开始“蚕眠”了,这时要用纸将房子漏风的地方糊的起来,封得严严实实。过了一段时间后,把房门打开,放眼望去,墙上墙角、匾内匾外、架子上下,满屋子都是椭圆形、雪白雪白的蚕茧,那蔚为壮观的场面,叫人心花怒放。我曾经看到过几次这样的场面。接下来就是小心翼翼地将蚕茧采收到箩筐里,抬到我二伯父家,他家是专门进行蚕茧抽丝作坊的。先将蚕茧放在锅里煮,然后将理出的丝头绕在一个轴上,机器转起来,就将丝绕到轴上,丝就这样抽出来了。自古以来,春蚕吐丝被誉为高尚的奉献精神,而春蚕的丝源却是桑叶,桑树能够年复一年地哺育一代又一代春蚕的成长和繁衍,如此看来,桑树对人类的奉献不比春蚕差。

在回来的路上,我一边沉浸在儿时的回忆中,一边回味着这桑葚的美味,感慨万千。我在想:桑树对人类是那么慷慨,无论你如何攀折,摘它的叶,采它的果,它都心甘情愿,甚至把它折断了,它仍忍辱负重,来年还你新苗。人类难道不应该反思点什么吗?于是就酿出了以下的小诗来:

绿坡彩墨染株间,

果密香甜嫩叶鲜,

折臂伤肩无所惧,

来年还你茧丝源。

回到家中,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看着那采来的桑葚,再也不想吃,却多了一份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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