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老远就看到了雪茹,李楚慌忙下车,本来李楚会不顾一切的跑向她,然后把她紧紧的抱着,他们已两个月没见面了,像时光飞逝了二百年,李楚没有跑向雪茹,雪茹也没有跑向李楚。
李楚只是克制住自己,用手捂住脸,但他又立刻松掉,他怕雪茹意识到自己有万分的痛苦,李楚只是假装很平静的走向她,两个人接近时,都笑了笑没说话,那是很勉强的笑,那是忧郁的笑,那种笑里包含着多少委屈和相思!
他们顺着公路向镇外走去,去一个静静的地方,那里没有人,只有秋风,他们都这样想。
他和她并肩走着,李楚又揽住了她的肩膀,雪茹转头深深的看着李楚,不说话,只是将自己向他靠近,一时间他们觉得一切都无需解释,一切怀疑都化为乌有,因为她们又走在了往日的这条路上,路上没有人,只有哗哗下落的叶子,他们之间那袭上心头的感觉,一如从前。
“如果你看到那样的三棵树,你会很快的认出我的家在哪儿。”李楚看着她说:“特别是我家的那块种着瓜的田地。”
雪茹笑了笑,只是表面上幸福的微笑,没有声音,只点了点头。
那条路很曲折,那个地方也很远,可他们都很清楚地记得那个地方,李楚揽着她,她轻轻地靠着李楚向那儿走去,往日的万语千言在心里同时涌出,堵塞心头,结果使他们谁也不能说出一句往日最想说的话来,他们心中只有压抑的爱,和压抑的痛苦,特别是两个人突然相见,行在这凄凉的秋风中,李楚揽着她,她一点都不冷。
“我要把那只燕子的翅膀去掉。”李楚说:“我不想让你再飞了。”雪茹仍是不语。
他们一直向前走,在世界看来,他们两个人的影子,那样相互的并肩依偎,孤寂的秋天,团聚的他们是多么幸福啊!可他们的幸福是让人惊怕的。
他们每一次的离开,夜深人静时,李楚都会抽烟,雪茹也常常哭泣,因为他们彼此的爱太深了,他们虽然相信对方,但更相信自己,怕对方突然的离去,特别是现在,命运拆散了他们,苍天啊!你竞这样瞎了双眼!他们无时不发出这样的心声。
他们都守护着相互等候的誓言,他们都时时担心着命运突如其来的阻断,他们都时时呼喊着时间不要磨损对方的心。
“是那一片树林吗?”李楚指着一片很远处的小树林说:“上次我们上次就在那树林下的河坡里。”雪茹说:“还要再往南一点。”看来她比李楚更清楚地记得那个地方。他们又是不说话,默默地向那儿走去。只是手相互紧紧地握着,心紧紧地靠着。他们从前面转了个弯,沿着一条很窄很窄的庄稼地里踩成的小路向那儿走去,路上铺满了很厚的草,虽已秋天,小草依旧很绿,像是等候他们两人再次的踏过,再次给这里的一切留下最美的回忆。
“你变了吗?”他问。
“你说呢?”雪茹只是轻轻的反问。
“你没变。”李楚回答了雪茹的问题,然后看着她,雪茹也看着他点了点头,他们又立刻相信对方了,又后悔不该问这样的话。
不知不觉他们已来到那片林子前面,林子旁的农田里有一位老伯在收拾丰收的庄稼,地头放着一辆很古旧的架车子,看来他是准备把掰下的玉米拉回家,因为这时天阴着。
李楚放开了雪茹的手走到那棵树前,树上刻的雪茹的名字依然清晰,那是上次他们两人刻下的,只是刻过的地方落了几道泪痕,李楚突然激动地发现,他们共同刻的那只燕子早已没了翅膀!是被谁去掉了?李楚几乎要哭出来了,他猛然转过身,看着雪茹,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她,雪茹哭着说:“我经常来这儿,自从你那次走后我就把那只会飞的翅膀去掉了,因为你说我是会飞的。”她像个孩子一们的哭倒在李楚的怀里。
李楚心痛欲绝地搂着她,雪茹嘤嘤的哭着,泪水浸湿了李楚的衣服。他真想狂喊,真想大哭,他太恨雪茹的母亲了,她的母亲不该那么做,她的母亲不该悲残的把他们分开。可李楚什么也没说,只是不断地抚摸着雪茹的头发安慰她:“别哭了,别哭了!你哭了我好难受,听话,别现哭了,好吗?”李楚把扑倒在他怀里的雪茹的头慢慢的转向自己,看着那两行晶莹的泪水,他的嘴慢慢地靠近雪茹的额头,轻轻地吻着,她流着泪闭上了双眼,仍抽泣着。“雪茹,明天是中秋节,今天去我家吧!”李楚把嘴靠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你已经两个月没去我家了,我妈很想你!”
雪茹抬头看了看李楚,什么也没说,又一次紧紧地搂住了李楚,又哭了起来。
“等会给你妈打个电话就去我们家”李楚说:“我妈这些天总是念着你!”雪茹突然抬起头说:“我不能去!”
李楚一下子木在那儿了,像在做梦,他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天哪!雪茹还从来没有拒绝过他提出的什么,这是第一次!李楚把雪茹从身边推开问她:“为什么?你怎么这样说?”
雪茹转过身去抱住了那棵大树大声的哭着,李楚再也不管她的哭泣,李楚拉着她说:“我知道你很痛苦,你不想惹你妈生气,可你想过我没有?想过我们两个人没有?你妈做错了你又想过没有?你只想着你妈妈!你对我太狠了!我们家人对你那么好,你对我们家人也不公平,你想过没有?你怎么不想一想!”
“你别说了!”雪茹用哀求的哭泣看着他。
“我怎么能不说?”李楚几乎愤怒地看着她:“你说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会一直陪我走到最后,你做到了吗?你告诉我你会退婚,你退了吗?在假期里你说开学让我在车站等你,我就在那儿等,傻傻的等,从早晨到上午,我连饭都没吃啊!而那车站也没一棵遮太阳的树,那天你知道我多么热吗?而我的心比那天的太阳还要焦,比一切最凉的东西还要冰,那天我就有个预感,我会等不到你了,我还自个儿安慰:也许你会在学校等我,于是又急忙赶到了学校,那一天,我一滴饭也没沾啊!我就在学校大门外看着来来往往的列车,盼着你能突然能从哪辆列车上走下来,一连几天我都是这样,我一天比一天痛苦,那天给你打通了电话,你却只说了声:对不起!天啊!我心里一片空白!对不起有用吗?你害的我对自己的学业失去了信心,我所有的天地都成了荒野,那时我天天借酒消愁,我甚至每天都有死的念头,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回到家里,一切我又不敢向家里人说,怕家里人伤心,努力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而你呢?居然为了一个做错了事的妈妈伤害自己,折磨自己,更惨的是我啊!”李楚说到这儿抓住了雪茹的肩膀,拼命地摇着她:“你说啊!你今天不会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吧!”
雪茹的泪水不断的流着,李楚的心碎却变成了愤怒,他恨雪茹什么事都埋在自己心里,宁愿自己受罪。他恨雪茹太软弱的性格,居然对自己的母亲盲目的忠顺,他恨他们的爱就因为雪茹没有做出强烈的反抗才煎熬着痛苦。他看着雪茹,希望能逼她说出一句心中压抑的话来,可雪茹仍是一句话也不说。
地里收拾庄稼的老伯已不在了,架车子也不在了,只剩没有收拾的,刚掰下来零乱的玉米。秋风从天际吹来,撩动玉米叶的摆动,沙沙作响。
“你总不能一句话也不给我说吧!雪茹,我们从现在算起,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了,两个小时后我们又要分开,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李楚说:“我今天来就是想听你说些话的。”
雪茹还是用牙齿咬住嘴唇,泪流满面地看着李楚,一句话也不肯说。
李楚只用感叹的语气说了声:“我走了!”然后推开她准备走去,却又被雪茹紧紧地抱住:“我不让你走。”她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别走,求求你了,别走……”
现在她的泪水和她的哭泣甚至再也不能让李楚感动,再也不能让李楚同情,因为雪茹什么都不肯向他说,所有背叛他的原因雪茹一点也没说,他只知道雪茹欺骗了他!
他又一次几乎是绝情地推开了雪茹,忍着所有的心痛向雪茹喊道:“你好好陪你的母亲过中秋节吧!你好好当她的奴隶吧!你继续对她千方百计的顺从吧!”李楚用力扯开雪茹抱住自己的手臂向前走去。
雪茹突然说:“我已没了父亲!”
李楚停住了,心里猛烈的震动,他的双脚再也不能向前买动一步,他站在那个地方半天,最后还是回过头来,看着蹲在地上抱头痛苦的雪茹,李楚走过去,把雪茹拉起来又一次抱住了她:“你怎么不早对我说呢?”雪茹此时多像个无助的小孩啊!她把头埋在了李楚的怀里放肆地哭着。李楚只是紧紧的紧紧的抱着她,把他们的额头紧贴着,他闻着雪茹的头发和身上的气息,什么都没变,什么都和以前一样。雪茹把搂住李楚腰的手臂重新松开,搂住了李楚的脖子:“我会永远等着你!”——李楚的心又趋向了平静。
是的,雪茹没了父亲,这个中秋节不能让母亲一个人在家过,再说她的母亲还没见过自己,更谈不上了解自己,她的母亲又怎能放心地把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女儿交给他呢?再说她母亲的自私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们两家相隔那么遥远,自己年纪大了女儿能常来照顾自己吗?而现在李楚明白了,她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雪茹是脆弱善良的,而李楚却对自己迷茫了……
一切都被生活解释清楚了,一切都被现实解释糊涂了,一时间他们的爱又像刚刚开始,有新奇也不砰砰心跳的激动,一时间他们的爱又如过期的船票,也如样式古旧的衣服,有着不可追回现实的无奈。
累了,身体累了,疲惫了,精神上疲惫了,他们下了河坡,在草地上坐了下来,雪茹躺在了他的身上,李楚抱着她,雪茹说:“再把我抱紧点,我很冷!”李楚于是又把她抱的紧了点,像抱了个可怜的孩子。李楚明白了,他们都是受伤的。李楚看了一下阴郁的天空说:“今天是个阴天,我不明白我们的相见总是阴天,你还记得吗?前两次我们相见也是阴天,并且在我和你分别的时候都下了雨,如果是巧合,我会不太相信的。”
“也许你娶我那一天就会是晴天了。”雪茹说。
“如果今天再下起了雨,”李楚说:“我们也许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雪茹躺在李楚怀里,脸上既有幸福也有悲伤的微笑,雪茹没有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只说:“我希望天天都这样被你抱着。”
李楚说:“我想看着你睡觉,你睡觉的样子很温馨,很迷人,我会看的很痴迷,一辈子也看不够。”
雪茹微闭着双眼,不说话了。
“如果我们以后有了孩子,一定会很漂亮!”李楚说。
雪茹点了点头。
“你要记住,无论谁把我们分开,他都是错误的。”李楚说。
她又点了点头。
一阵秋风吹来,天气冷了,虽然没有太阳出来,但也知道这也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李楚快要走了,因为再晚一点他都赶不上末班车了。他又抱紧了雪茹,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茫茫的原野,像是自言自语:“我真怕有一天怀里抱的不再是你。”
这进他愕然发现那两行泪从雪茹的眼角悄悄流下,李楚用手拭去了她的泪水,对着她的唇深深的吻了下去,长时间地吻着,拼命地吻着,大地的秋风再次卷起,对面的黄叶漫地飘落。雪茹睁开眼睛:“你要走了吗?”
李楚点了点头说:“临走之前我想摸一下你的心,感觉一下你的心跳。”
雪茹点了点头。
他把手伸进雪茹的衣服里,放在了她的心上,她的心在跳着,微微的,很平静地跳着,他的手又悄悄地移开,他摸到了那条项链,是自己送给她的,上面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她,此时正暖暖地藏在心间,李楚感动了。
令人惧怕的离别还是来临了,李楚走向列车,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雪茹,司机在焦急地等着他,他走了。雪茹呆呆地看着列车开去的方向,一直的,一直的看着,直到列车化为一个点,消失在了那曲折的公路上。
李楚坐在车里,猛然发现了车窗玻璃上落了许多白亮的点点,越落越多,天又下雨了!前面的车窗变的越来越模糊,李楚的眼也变的越来越模糊。他们三次的离别,上天居然为他们感动的落了三次眼泪,却没有得到她母亲半点同情和理解,哭泣的上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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