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就盼着过年:可以换新衣裳新鞋子;看花灯。放鞭炮。举着父亲做的土灯笼------那是用一小块木板,穿上两根铁丝,用白纸糊上一圈,然后把用墨水瓶做的煤油灯放在上面,就可以照明。和小伙伴们到处去拾哑炮,然后取出火药,再用废旧的报。纸,竹签。磨碎了的红砖沬,重新做出更大的炮仗来放,看谁做的又大又响,优胜者会获得很多的掌声。不过,过年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可以吃顿好的了。
那个年代,有钱人的家庭,譬如,干部家庭,吃商品粮的,过年吃的都:大白面馍馍,四荤四素,客流不断。普通家庭,一般大都是:白面。粗粮。和地瓜粉三合一做的,且外表看上去一样的白馍馍。菜都是一锅炖。我的家境很穷,过年和不过年基本没啥两样,客人几乎没有,即使来了一个,还说些不中听的话。父亲是个游手好闲的人,从没有攀高的心,逆来顺受,墨守成规。总是吃尽了余粮,来年春耕再去借籽种。母亲是个贤良厚实勤俭持家的家庭主妇,只是那时候,每家的五谷收入都差不多,条件好的,肥料足些,收的多一些,日子就好过些,没钱投入,再不踏实地去干,那就成了恶性循环,一步撵不上,十步赶不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我家的后面,是个教师家庭,生活很富裕,平日犹如过年,他有着一手好书法,听说还得过奖呢,每次放学的时候,总爱到他家里去玩,看他写字,帮他碾墨。说来也巧,每次去都能赶上吃饭的时间。他有两个女儿,老大比我大两岁,个子不高,胖乎乎的,长相一般,温柔和善。老小恬静不爱说话。每次我来,她都温情地重复那句再也熟悉不过的话:“饿了吧”,“嗯”低微的回答声似乎在嗓子眼里。她动作很敏捷,恐怕被人发现,监守自盗地迅速从她那间布满雾气的厨房小窗洞里,递出两个热气腾腾的白馒头,不用菜,三口两口就完了。这样的日子没两年,她们家新修了院墙,上了锁,也就很少去了。
过年时,我家割的肉都是客人来了才可以吃,看到人家大鱼大肉,大包小包的真是看在眼里馋在心里,只希望自家的亲戚多一点,家里富一点。除夕夜,鞭炮声此起彼伏,辞旧迎新,憧憬美好。父母再三叮咛,不要到人家串门,会对人家不吉利。只有初三。初四才可以走动,无奈只有坐在自家的墙外,看过往的行人,和小伙伴们尽情地玩耍。
年初四,客流量大了,拜年的和回拜年的都多了起来。年的氛围也就有了。忽然同院玩耍的小伙伴淘气包,提着一串东西向我走来,只见,一根三寸长的高粱穗杆上,系着一根线,线的尽头有一根鞋底针,线的上面,穿着一排大小不一的肉块。不解的问他:“你这是干吗嘛?”“治病,单方,可灵了,要传百家肉才能治好”他回答说。哦,我明白了,这下我的馋病有治了。于是我学着他,也做了同样的东西,挨门串户,说着同样的话。传到了十几块肉,回到家里美美地享受了一顿大餐------尽管很肥腻。
年过后,天陡然热了起来。一次,三大爷到我们家来,见到我母亲就说:“你儿子不是憨子,也是傻子,都九九八十一,猫狗寻阴地了,还穿着棉衣棉裤,不嫌热呀!”母亲搪塞了,半天没说一句话,三大爷走后,看到母亲惆怅的面容,我不由得抱着她失声大哭起来,哽咽着说:“娘,我不是不嫌热,只是我里面没有单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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