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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落的花骨朵儿

妹妹是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我们有三个兄,一个姐,大家都喜欢她,在我的记忆里,妹妹出生后,这个背,那个抱,我们大的常常让她骑在肩上,不时举过头顶,逗得她格格笑。绣球花开时,我们摘几朵让她拿着。近一岁的妹妹抓得很紧,从不把花弄坏。

带着妹妹看桃花、梨花。那金黄的菜花地是妹妹的乐园,蝴蝶飞来了,妹妹直喊:“哥哥,蛾儿一一蛾儿”,看着蜂儿嗡嗡釆蜜,她赶快把脸捂到我们的怀里。在梨树下看花如看雪景,微风把梨花飘飘悠悠撒向大地,妹妹一双小手去接花瓣。听鸟儿鸣唱,我们哼歌,她也跟着唱。她很少哭,一看见我们就会叫:“哥哥抱”,或“姐姐抱”。叫她笑一个,她那“格格格”清脆的笑声,会把每个人逗笑。总觉得,有妹妹就有乐趣。

妈妈和姐姐的手都很灵巧,一个掌上明珠似的小妹妹,自然打扮得如花似玉。妹妹头上戴的那顶兔子头形的帽儿就相当漂亮,全是一针一线绣的花,长长的耳朵竖着,配一对银的装饰,银链套在下巴上。帽的尾巴做得夸张,披在肩上,象孔雀开屏。邻居说,妹妹是赵家的一朵花。

妹妹三岁了,蹦蹦跳跳,我们陪她捉迷藏,给她做小风车,做响璜。对夜晚她也有浓厚兴趣,要我们教她数星星、看月亮,讲故事。说故事,爷爷多得很,还有逗小孩的民谣,姐姐就教妹妹:“月亮光光,芝蔴地头烧香,烧住麻大姐,气死幺姑娘......”这首民谣较长,可教她几次居然背下了。特别是背最后那句......“大乌龟,小乌龟,乌龟儿子一大堆”。她“格格格”笑起来。把大家也逗笑了。妈妈说她是散气宝儿,的确,有妹妹就觉得开心。

风呼呼刮过不停,灰尘中夹着吹落的花。没开的花骨朵儿,也被这夹着细石和沙的风刮凋落了。这种天是容易感冒的。妹妹突然不吃饭,妈妈一摸妹妹额头。妈妈惊了,说,烧得像火炭。那时,乡村没有医院。哥哥迅速请来了土郎中,郎中说,如能熬过晚上,病就松了。我们多么盼望夜短一点啊!姐姐熬着药,不停流泪,一家人就这样守候着妹妹,多么渴望妹妹像平时那样从怀里跳在地上,可一直不睁眼,只是喘气。我和弟弟都打瞌睡了。我们被哭声惊醒,天啦!妹妹喊不应,再也听不到她背“月亮光光”那清脆的声音了,她紧闭双眼,再也看不到蝴蝶飞在花上,她高兴得直拍小手,再也看不到她跑着玩风车。

天亮了,窗外,只有那风发出悲鸣,使劲地摇着光秃秃还未发叶花也殒落的桃树、梨树,还有几分寒意。粉红的桃花、金黄的菜花向远方飘去,又是梨花象鹅毛大雪飘下,再没有一双小手去接殒落的花瓣。花儿谢了。

灾难要降,就是落在哥哥、姐姐哪一个的头上,也不应该降给一个幼儿。白发人要走的路,却让三岁妹妹先走了。邻居安慰说,妹妹到极乐世界去了,她还会找个好人家投生的。妈妈哭诉:“女儿啊,妈妈没带好你,你离开我,一定要投生一个好人家,要长大成人”。

我不相信投生,也不相信神灵,既然送子娘娘送子来,为何不能扶持长成人?但我渇望有天堂,有极乐世界,她在另一个世界读书、长大看到人间的母亲和长兄长姐们。我更渇望妹妹投生在人间。如果天涯海角能寻觅,就是把铁鞋磨穿,也要找到妹妹,如果要用人才能把她从另一世界换回,那么我们当哥哥姐姐的谁都愿意。

妹妹静静地躺在床上,还是那顶兔头帽,仿佛玩够了,睡得正香。她告别了人间的一切美好,我们永远失去了有她在的快乐。

哥哥做了一个火匣子,妹妹安祥地睡在了里面。苍天哪,你为什么不让妹妹长大。五兄妹,如一只手,现已缺了无名指。她的名叫小花,还是一个小骨朵儿就谢了。

我们为妹妹砌了一座乖巧的小坟,献上一束她喜爱的花。在一个大口瓶里装上她喜爱的花蝴蝶,放上她的玩具。妹妹没有一张照片,但她活泼、天真、漂亮的笑脸怎能忘却。好象她正在一个亲戚家玩,还未送回。这种兄妹的眷恋直到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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