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是年龄的缘故,近几年,我总会想到自己成长过程中的人和事,或许是一件小事,或许是一次谈话,对他们,能当面说声谢谢似乎成了我的愿望,探望老舅,就是我“蓄谋已久”的事。
在老家,我家院子与老舅家相临,老舅的称呼,据说是祖上的渊源,但除了姓氏,我再也不能说出更多。
从我能记事起,老舅就是年过半辈的人,他在县城工作,节假日常回家团聚,留给我的印象自然有别于村人:他中等身材,皮肤白晳,身着制服,戴白色镜片近视镜,常吸黑色粗烟卷,留小平头儿,身体虽然发了福,却不臃肿,走起路来,不疾不缓,反道显出从容不迫的将军气度,他们是大家族,婆媳,妯娌、夫妻、父子间矛盾时有所闻,但老舅出面总能得到化解;在他们家,我知道老舅并不秉持大男子主义,却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威。
老舅退休前,父亲带我去过他的单位,那也是唯一的一次。
那时我不到十岁,第一次看到了电灯,受好奇心的驱使,开关便成了我手中的玩物,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一只崭新的灯泡瞬间成了废品,受了窘的父亲立即弥漫出了愤怒的情绪,眼看就要教训我了,却在老舅的哈哈一笑中化为乌有,从那时起,我便觉得老舅是可亲近的人。
老舅乐于助人,村民常有少量的木材、钢材需求,只要找上他,他总会想法解决,我想他是一般干部,不至于不犯难吧?但他能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下来,那该是多么难得?他能在村民中能留有好的口碑,好的人缘,也就顺理成章,不足为怪了。
老舅无疑也是关注我成长的人,特别是在关键时刻的点拨和开导,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客观的说,我是一个智力平平的人,求学环境也不如人意,基础甚差,尽管上了重点高中,却实在有偶然因素在里面,好在发奋后,经过一年复读,高考成绩让人看到了一线曙光,但我毕竟落榜了,毕竟让我又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对于再次复读,我是胆怯的:我没有再次补习的门路,也没有再次面对失败的勇气,受父亲诉说后,便有了偃旗息鼓,另寻他途的打算……
那是八月初的一天下午,一场大雨后,外面的空气格外清新,心灰意冷的我在小窑中蒙头大睡,昏昏沉沉中,我听到了老舅唤我的声音,我懒懒地爬起身子,坐在炕沿上,在老舅缭绕的烟雾中,渐渐明确了奋斗的方向。
老舅坐在长条凳上,点上自己的黑色烟卷,一明一暗中,老舅以平和的声调条分缕析地解答着我的困惑——学文没有基础,一年的复读时间不允许有这种选择;理化成绩差些,但提分的潜力更大,加把劲效果就会非常明显;学校的事老舅可以帮忙,这个不用担心;能不能考上的事,现在不必担心,就象要到一个地方去,没有走,怎么知道走不到呢?现在就是要认认真真往前走,走完这一程自然就有下一程等着你,人就是这样进步的……老舅还谈了一些社会人生的话题,可惜当年自己涉世不深,大多忘却了,但老舅在我人生的关键时刻,给我的帮扶和启迪,让我回味无穷,终生难忘。
复谈一年后,我上了大学,祖祖辈辈盼望的跳出农门,在八十年代初,在我身上终于成了现实。生活是艰难的,但在几十年后,自己过上了迥异于祖祖辈辈的生活,迥异于一朋出生人的生活,我应当知足了,我应当感恩那些给自己机会并帮助过自己的人,并对社会尽己所能付出一点爱,而不应当退化成一根冷酷的木头。
这样想来,老舅无疑是我早该问侯的人,但老舅在老妗子去世后,有了新的伴侣,搬到了县城里,变得悄无声息……
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老舅已是年逾九旬的人,我也年过半百,当我在故乡终于见到他时,衰老的老舅已经离不开轮椅了,常连自己的儿女也认不出了,含糊的语言让人不知所云,更多的时候,只是本能地呻吟着,对我的问侯,老舅显得木然,但乐于待人的习惯似乎浸入了他的骨髓,我坐定后,他似乎不停地唠叨着你喝水的话,到我告别时,他手伸了下,似乎表达着送客的意愿,岁月无情,想到老舅昔日的风采,我不禁涌出了心酸的泪……
人总归要走向终点,但在这个路途中,担当了自己的职责,做了最好的自己,并洒爱于人间,让人记得并感恩,无疑让自己的人生更有价值,老舅无疑是这样的一个人。
老舅,您是一个好人!祝您平安!
2015-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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